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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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天空已经微微发白,初春的晨风吹过,带起阵阵寒意。李沧澜静立在一座孤坟之前,久久没有说话。魏何与吴庸跟随李沧澜已久,深知李沧澜的秉性,所以早早地拉着孟歌闪到一旁,让李沧澜独自平复内心的情绪,只留下翁木楠一个人待在李沧澜身边。

    翁木楠被初春的晨风吹的有些发凉,但她能感觉到李沧澜心中的凉意更胜于这初春的晨风。她走到李沧澜身边,轻声的说:

    “何维也算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只可惜,就这么没了。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想开一点吧。”

    李沧澜点了点头,对翁木楠说道:

    “按照何维说的,只怕阴阳家内部有人正酝酿着更大的阴谋。时间紧迫,看来我得尽快赶回去了,翁老那边我来不及辞行了,就烦劳翁二小姐带我转达一声吧。对了,滕山一家昔日对我有救命之恩,此番卷入阴阳家之事,我担心日后恐有人对他们不利,还请翁二小姐多多费心,替我照顾一番,其中的花费,就算在我的身上。”

    翁木楠见李沧澜跟自己如此客气,心中一苦,眼神也黯淡了下来,她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但突然间,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猛的抬起头来,注视着李沧澜。

    李沧澜被翁木楠吓了一跳,疑惑的问道:

    “什么事?我脸上长花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翁木楠没说话,只是一把抓起李沧澜的手腕,四根手指按在李沧澜的脉门之上,片刻之后,抬起头来,急切的问道:

    “你快告诉我那个‘归元八爻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沧澜听完,呵呵一笑,摇摇头说道:

    “你可听过我鬼谷门中有一门叫‘先天无极功’的内功心法?”

    “若连鬼谷门的独门心法‘先天无极功’都没听过,那岂不是白在江湖上混了。‘先天无极功’乃是一路不同于江湖中任何一种门派、任何一种内功心法的绝学。习练者可以练出一门独特的内力,‘非天劲、非地劲、非水劲、非火劲、非风劲、非雷劲、非山劲、非泽劲’,但却又‘似天劲、似地劲、似水劲、似火劲、似风劲、似雷劲、似山劲、似泽劲’。单以威力而言虽然不及专一修炼一种内劲之人的内功那么纯正,但却胜在诡异多变、阴柔绵长,堪称不世绝学。可是,这和你的归元八爻决有什么关系?”

    “我创出的这路武功,正是为了弥补我鬼谷一门内功威力偏弱的缺点。‘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门功夫可以以任何一种内劲为引,将其他的内劲尽皆转化成这种内劲。所以,这不是一种内功心法,而只是一种内功的使用法门而已。”

    “你少唬我!千百年来,江湖人士通常只能修习‘天、地、水、火、风、雷、山、泽’这八种内劲中的一种,极少数天资聪颖之人可以修炼到两种内劲,这已是极限。这是为何?是因为任何一种内劲都需要先修炼出该种内劲的本源之气,而不同的本源之气是会相互排斥、冲突的,能练成两种本源之气的已经是极限了,再多练下去,任凭何种惊才绝艳之人,也不可能在体内完美协调、平衡三种不同的本源之气。你这一次,居然同时修炼出八种本源之气,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若不是你鬼谷一门的先天无极功自成一路,能在你体内勉强平稳住相互冲突的本源之气,只怕你早就走火入魔了。虽然你现在没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你这门武功不断的精进,早晚有一日,先天无极功会压抑不住那八股不断冲突的本源之气,到时候,你必死无疑。”

    翁木楠越说越急,甚至情不自禁的抓起了李沧澜的双手,直到李沧澜将略带惊讶的目光投向她的时候,翁木楠才红着脸收回了自己的双手。

    李沧澜低头看着眼前满脸关注之色的丽人,心中也有一丝暖意,他抬手理了一下翁木楠那被春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发辫,说道:

    “当年传你医术的那位异人,应该是鸾娟前辈吧?”

    翁木楠听闻一惊,因为李沧澜口中的那位鸾娟前辈在传自己医术之时,曾再三叮嘱自己不得将此事透露给他人。因此,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也不清楚到底是谁传给自己如此厉害的医术,李沧澜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李沧澜在暗中调查万寿楼?顿时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翁木楠的心头。

    望着一脸疑惑、神色有些担忧的翁木楠,李沧澜呵呵一笑,摇摇头说:

    “别多想,你们万寿楼那块骨头,我还没有那个心情和本事啃下来。”

    李沧澜接着说道:“其实我见到你使出‘一手周公剑’的时候,我就知道当年传你医术的那位神秘人一定是鸾娟前辈。她正是师傅年轻时的恋人,师傅也正是看在这一点,才会特意去万寿楼传你‘一手周公剑’。你可要知道这路剑法,原本就是师傅特意为鸾娟前辈而创出的,本想传给她防身,可是谁知道当年一场变故,导致二人从此天各一边,再也没有重逢。”

    “鸾娟前辈并没有和我说起这些事情,隐志前辈也没有问过我鸾娟前辈的事情,你别想骗我,再说了这和你修炼那个归元八爻诀有什么关系?”翁木楠以为李沧澜在故意转移话题,有些不开心。

    “也罢,鸾娟前辈传你医术,师傅传你一手周公剑,你也不算外人了,我就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你吧。”

    李沧澜拉着翁木楠席地而坐,将隐志、鸾娟当年之事讲给了她。

    原来当年,隐志初入江湖,凭借一身鬼谷的绝学,很快便在江湖中闯出名堂,而且隐志针对鬼谷内功威力不足的缺点,先后创出了“诛仙指”、“幽冥鬼掌”以及“魔魂剑法”三种威力极强的武功,将鬼谷的武学推向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一时间隐志成为江湖之中风头最劲的青年高手。后来隐志卷入一场江湖争斗,并结识了已经被定为下一任谷主的药谷新秀—鸾娟,二人互相倾慕,一见钟情,联手闯荡江湖,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江湖侠侣。

    不久后,隐志赶到药谷提亲,并获得当时的药谷谷主药莫的同意,双方预定一个月后,隐志亲自上门迎娶鸾娟,隐志为此还特意将一块先秦古玉送给鸾娟,做为定情信物。

    但世间之事变幻莫测,正当隐志准备赶往药谷迎娶鸾娟之际,突然得到阴阳家家主天命的秘密传信,说是吕后欲派她手下的杀手集团—“天涯”中的高手前去突袭李沧澜父亲所在的“凌远镖局”。而隐志与李沧澜的父亲乃是义结金兰的把兄弟,听闻这个消息,急忙火速赶去援救。因事出紧急,不仅缺席了自己和鸾娟的婚礼,甚至都没来的及通知药谷方面。

    但老天似乎要故意拆散这对儿恋人,当隐志赶到凌远镖局之时,整个凌远镖局已经尽遭“天涯”的毒手,隐志只救出了当时年仅五岁的小沧澜。由于救下小沧澜,使得“天涯”集团又派出高手追杀隐志。隐志与追杀者边战边撤,一直纠缠了五天,方才彻底解决掉了所有的追杀者。但还没等隐志缓口气,却又遇见了“百花娘子”。

    百花娘子原本就与隐志相识,并一直追求隐志。但隐志因其一身毒功,以及心狠手辣的行事风格,一直都没有接受她的爱意。后来,隐志又结识了鸾娟,更是将百花娘子拒之千里之外。百花娘子因此曾经多次出手暗算鸾娟,但均被隐志阻拦,隐志念其对自己也是一片痴心,所以始终没有对其下过杀手。

    此番百花娘子本想赶去药谷阻止隐志迎娶鸾娟,但见到隐志没有如约赶到药谷迎娶鸾娟,虽不知缘由,但也想借机将隐志从鸾娟手中夺走。百花娘子见到隐志为了小沧澜竟然宁可耽搁与鸾娟的婚礼,就知道这个小男孩必然是对隐志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百花娘子为了能够将隐志留在身边,便趁隐志与那群杀手交战之际,暗中对小沧澜施了毒。而隐志当时正忙于应付杀手,无法分心于其他事情,等到发现之时,小沧澜已经中了“百花娘子”的毒。

    百花娘子以小沧澜要挟隐志,让他离开鸾娟,与她远走高飞,双宿双栖。隐志为了拿到解药,便假意跟其说了几句软绵绵的情话,想先骗到小沧澜的解药。可谁知此时一路追寻隐志,想询问他到底为何缺席婚礼的鸾娟恰好赶到,不仅听到了隐志对百花娘子所说的情话,也看到了隐志怀中抱着的小沧澜,再加上百花娘子为了刺激鸾娟,故意做出和隐志很亲昵的样子。结果使得一向心高气傲的鸾娟误以为隐志一直在欺骗自己的感情,而小沧澜正是隐志与“百花娘子”所生的孩子,恼怒之下准备杀掉“百花娘子”与小沧澜泄愤。

    隐志急忙放开百花娘子,准备向鸾娟解释。可是,鸾娟已经失去理智,跟本不给隐志解释的机会,发了疯似的想要先杀掉百花娘子。两位女子皆钟情于隐志,积怨已久,此番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都对彼此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百花娘子向来工于心计,她知道隐志还没得到小沧澜的解药,断然不会看着自己死于鸾娟之手,于是故意伤在鸾娟手中,引得隐志出手拦截鸾娟。鸾娟并不知道这一切,还以为隐志真的与百花娘子有苟且之事,心痛之余,更无生念。于是便硬生生的挨了隐志一击,并借这一击之力,全力杀向了百花娘子。

    百花娘子没有想到鸾娟居然会如此激动,居然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一心只想杀掉自己。为了自保,百花娘子放出了自己的独门奇毒“八绝散”,鸾娟本有机会躲过这种奇毒,但生性倔强的她竟然选择了与百花娘子同归于尽。最终,虽然百花娘子被鸾娟重创,而鸾娟自己也是身中奇毒。

    隐志知道“八绝散”是百花娘子的独门奇毒,乃是由八种“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属性的毒草依照不同的顺序、分量精心调制的一种毒药。若想解这种奇毒,要么有百花娘子的秘制的解药,要不就找到一位能同时精通“天、地、水、火、风、雷、山、泽”这八种内劲的高手,以八种内劲同时化解掉这八种毒草的毒性,但世间哪里会有能够同时精通八种内劲的人。所以,要想解掉鸾娟之毒,就必须先保住百花娘子的性命。

    因为担心百花娘子若死,鸾娟、小沧澜所中之毒便无药可解,所以隐志在第一时间赶忙运动为百花娘子疗伤,希望能够保住她的性命让她为鸾娟、小沧澜解毒。但当时鸾娟情绪极为激动,她误以为隐志心中真正爱的是百花娘子,伤心欲绝之下,绝望的转身离去。

    而百花娘子也被鸾娟击成重伤,回天乏术,不过好歹还算良心未泯,临死之前把小沧澜需要的解药交给隐志;但鸾娟的解药则由于二人积怨已深,任凭隐志百般哀求,百花娘子也没有将“八绝散”的解毒之法告诉隐志。

    当时小沧澜尚且年幼,在经历了毒药的一番折磨之后,身体极度虚弱,隐志不得已要以内功为其调养元气,以避免小沧澜留下后遗症,为此又耽搁了数日时光。待得隐志赶到药谷,去寻找鸾娟之时,药谷已经被吕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夷为平地。

    隐志找遍整个药谷,也没有发现鸾娟的踪迹,只是从几个幸免遇难的药谷弟子口中得知药谷遇袭之前,身中剧毒的鸾娟曾经返回药谷,药谷谷主药莫设法暂时封住了“八绝散”之毒。本来,药莫打算亲自设法为鸾娟解毒,但此时药谷却突然遭袭,为了保住药谷的传承,药莫亲自带领药谷的前辈高手抵御来敌,另外派了三位长老带领鸾娟等几位药谷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杀出重围,现在已经不知去向。隐志二十多年来,走遍大江南北,一来寻找鸾娟,二来寻求能解“八绝散”之毒的办法。但可惜天不遂人愿,不仅没能寻找到解毒之法,就连鸾娟也是全无踪影。

    隐志一边找鸾娟,一边也开始尝试着修炼多种不同的内劲,但鬼谷的内功心法“先天无极功”自成一路,与天下其他门派的内功迥然不同,隐志不仅没能炼出任何一种本源之气,反倒受了不轻的内伤,若非当时隐志的一位好友星月上人—古温在旁,隐志很可能就会因此走火入魔。

    自从鸾娟失踪后,隐志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抚养、教导李沧澜,把李沧澜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对待。看着自己师傅隐志为救鸾娟,强行凝练本源之气而负伤,李沧澜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于是,李沧澜开始背着隐志,偷偷尝试着修炼多种本源之气,起初的时候也是颇为不顺,但到后来,李沧澜竟然能够炼出第一种本源之气,并逐步可以炼出两种、三种不同的本源之气,到后来李沧澜居然能成功的炼出了全部八种不同的本源之气。更为奇怪的则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本源之气相互冲突的情况,这一点李沧澜也是不清楚缘由。

    翁木楠听完隐志和鸾娟的故事,颇为替这对本来应该是神仙眷侣的一对儿恋人感到惋惜。同时,也被李沧澜的孝心所感动。但是她更替李沧澜担心,因为她知道李沧澜所走的这条道路,是极其危险的,因为之前有不少能人异士也做过尝试、尝试着习练多种不同的内劲,但结局无一例外的都是很悲惨,尽皆走火入魔而亡。

    翁木楠抬手擦去眼角滑落的泪水,担忧地说道:

    “除此之外,真的再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李沧澜叹了口气,抬眼望着远处,目光坚毅的说:

    “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没有师傅的栽培,就没有今日的我。师傅若不是为了救我,就不至于与鸾娟前辈发生误会,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所以,哪怕是拼上我这条性命,我也要继续尝试下去。虽然现在我还不能同时驱使八种本源之气,但我相信只要我这门武功能修习到大成,就一定能够同时驱使八种本源之气,能够驱除鸾娟前辈体内的奇毒,能让师傅和她终成眷属。”

    看到翁木楠的眼中的泪光,李沧澜拍了拍她的肩头,关切的问道:

    “鸾娟前辈传你医术的时候,身体还好吗?跟我讲讲,下次我见到师傅的时候,也好跟他老人家说一声。”

    “鸾娟师傅的确跟我讲过她中了一种毒,但她用了几种药物能够暂时控制住毒性,只不过毒性还是会定期发作而已。但师傅在我这里只待了三个月,师傅体内的毒到底有多严重,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我感觉到师傅似乎已经原谅隐志前辈了。你想想看,你如今早已是名满天下的一方宗主,你的身世江湖上也是人尽皆知,鸾娟师傅也一定听说过,她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应该是一场误会,否则也不会将隐志前辈送给她的那块古玉一直带在身边。之所以,这么多年来鸾娟师傅一直躲着隐志前辈,应该是因为身上所中之毒,怕拖累隐志前辈,才那样做的。”鸾娟说道。

    “那更应该来找师傅啊,两个人一起想办法解决,总比她一个人要好啊。”李沧澜疑惑道。

    “哼,你们男人心中只有你们的宏图霸业,哪里会懂女人的心思。”翁木楠不满的说道,语气之中透露出一股幽怨。

    李沧澜感觉到了翁木楠的情绪,心中一慌,赶忙转移话题。

    “阴阳家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呢,今日就在此别过吧,我拜托你的事情,还请翁二小姐多多费心了啊。”说完,李沧澜便准备离去。

    “等一下!”见李沧澜这就要离开,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翁木楠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对李沧澜讲,但是等到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轻轻的四个字:“多加小心。”

    李沧澜闻言,微微一笑,纵身上马,带着孟歌、魏何以及吴庸三人离去。

    翁木楠望着李沧澜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任凭晨风吹起她的衣袖、发辫。直到身边的属下上来提醒之后,方才黯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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