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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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世间的事,既残忍又让人感觉滑稽可笑。

    洛玮玮游魂似的离开领导办公室,一瞬间从天上跌落到谷底,她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想想自己这一路走来所做的努力,最初所受的非议,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都是坚实的。做起来很不容易,毁掉却是轻而易举的。一瞬间所有委屈都涌上心头,几乎忍不住要掉眼泪。但她终究是要面子的,要哭也要分清场合地点。

    事前领导一点儿消息都没透露给她,但她不怪领导,晚知道一天也就少难过一天。而且她明白领导的顾虑,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领导的境况也未必是好过的。集团新成立一个公司,调领导过去负责财务,明着是升了一级,发展空间也相对大,但新公司的前景谁也不好说。

    洛玮玮回到办公室首先找到大美女:“晚上订个饭店吧,黄姐……”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叹气,毕竟共事了那么久,领导待她又好,她不光是为自己的事难过,也是因为她未必总能有好运气遇上那么好的领导。

    大美女了然地点点头,似乎是怕她说着说着就哭了,“我知道了,交给我吧。”事实上在洛玮玮出去以后,这个消息已经在办公室传开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尤其是那几个岁数大的,都是领导一手带出来的。在这个环境里久了,他们比其他人更明白什么叫人走茶凉曲终人散,同时也难免对自己的将来存有畏惧。谁都不知道新领导是个什么样的人,所有工作、性格的磨合又要重头来过。

    崩溃的不止是洛玮玮一个人。

    晚间的送别宴新领导善解人意地没参加,大家原本是想恭喜黄姐高升,但话题聊着聊着就变得沉重了。酒越喝越多,话越说越少。

    黄姐和洛玮玮说:“要不然你跟我走吧?在新公司辛苦两年,比在这里升的快。”

    洛玮玮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给领导倒了一杯酒,感谢领导的话平日里她能说上一个小时不带重样的,但此时此刻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看了一眼陆诗唯,陆诗唯正在给隋心倒热水。

    领导继续说:“你考虑一下,不用现在就回答我。”

    洛玮玮急忙回答说:“领导,一切都在酒里了。”说完举杯把剩余那半杯白酒喝光,“我现在还不能走。”

    领导也不勉强,只是叹气:“玮玮啊,我就是觉得你太可惜了。”如果事情能够按照她们所期望的那个样子发展,洛玮玮顺理成章就能升职,只是谁都没料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洛玮玮苦涩一笑,要怪只能怪运气不好而已。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息,似乎都有些不舍,似乎都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都沉淀了下来,没有多说什么。

    洛玮玮不习惯离别的场面,太过伤感,一点都不适合她。她习惯了哄领导高兴,这时候要让她说些酸溜溜的话她反倒说不出口。当所有人都在和领导依依惜别之时,她只是一个人低头喝闷酒。

    晚上九点多钟,众人就散了。洛玮玮说:“领导,我送你吧。”像以往每一次一样,洛玮玮总是先把领导送到家以后才回家。

    领导却是摇摇头说:“我打车回去,你也喝了不少,别开车了。”

    洛玮玮没再坚持,但仍是把领导送上了出租车。

    “玮玮,有事儿给姐打电话。”

    “好。”

    望着出租车消失在街的那一头,洛玮玮的心情更加郁闷。以前好歹有黄姐在,现在只有她自己了,因为新领导是男的,所以她不可能再做到像对黄姐那样形影不离。为什么这种事偏偏叫她遇上了呢?为什么她的人生就不能稍微顺一点儿呢?洛玮玮想不明白,却又无从抱怨。

    隋心和陆诗唯送完别的同事上车回来找洛玮玮,“领导走了?”隋心问。

    “嗯。隋心,陪我喝点儿酒吧。”洛玮玮说。

    “啊?还喝?”隋心自知自己酒量有限陪不了多少,而且洛玮玮已经喝了很多了,明天是不想上班了吗?

    陆诗唯知道洛玮玮心里难受,要是平时早就阻止她们了,而这一次她只是去洛玮玮外套口袋里翻车钥匙,然后说:“走吧,今天我开车。”

    中途洛玮玮下车买了两打啤酒和一个老爷爷的全家桶,隋心看这架势是要喝多的节奏,于是十分明智地先给家里打了电话告知在外过夜。隋心是喜欢喝酒,但是喝完白酒再喝啤酒,她估计自己肯定要醉得不省人事。

    路上洛玮玮一直陷在无尽的忧伤中不能自拔,陆诗唯专心看路也没有说话,隋心只是看着那些酒就开始头晕了。

    “你们俩能不能说说话啊?”

    “说什么?”陆诗唯回。

    “随便说什么都行啊,要不然我该睡着了。”隋心转头看向窗外,眼皮愈加沉重。

    这时洛玮玮忽然转过头来,“你睡吧。”隋心刚要闭眼睛,又听洛玮玮说:“你睡着了信不信我有108种方法能叫醒你。”

    “……我不困了。”隋心把眼睛瞪得比白天任何时候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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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还有一些水果和果汁,陆诗唯进门以后就开始准备,她也觉得这两个人一定要喝多。

    客厅里开着电视,但谁都看不进去,只不过是为了让她们沉默的时候不显得那么安静罢了。洛玮玮心里难受,委屈,可是又无从说起,只是一劲儿地叹气、喝酒。

    如果是平时,喝着啤酒吃着炸鸡,再看着电视,隋心一定觉得是很惬意的事情。可是她刚刚喝完白酒啊,洛玮玮又一直不肯多说什么,她就只能陪着喝,才喝了一罐,她连炸鸡都没来得及吃一块,就已经意识模糊了。

    “喝呀。”洛玮玮又开了一罐递到隋心面前。

    隋心捧着一个炸鸡桶靠在沙发上:“不行了,喝不下了。”

    洛玮玮于是把桶抢过来,“估计你也吃不下了,还是我帮你吃吧。”

    “……”隋心只能有心无力地看着炸鸡被抢走。

    “陆诗唯……”洛玮玮本来想拿给陆诗唯吃,因为晚饭的时候大家都没吃多少,但是她一回头却发现陆诗唯不见了。

    “陆诗唯……陆诗唯……陆诗唯……”

    陆诗唯从厨房探出头来,“鬼叫什么啊?给你们切水果呢!”

    “陆诗唯……过来喝酒啊。”洛玮玮压根没听进去前面的话。

    陆诗唯端着水果回来,发现隋心已经把眼睛闭上了,“隋心?”隋心没反应,她只好把水果递到洛玮玮面前:“吃吗?”

    “有冰淇淋吗?”洛玮玮心里有火,想吃点凉的。

    陆诗唯刚想说喝酒吃凉的容易吐,却被隋心抢先了。隋心大概是睡懵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那嚷嚷:“我要吃冰淇淋,我要吃冰淇淋……”

    洛玮玮没好气儿地说:“我看你像个冰淇淋!”

    “……”陆诗唯忍着没有笑出声。看来洛玮玮也喝醉了。她拿了一片梨递到洛玮玮面前:“把这个吃了。”

    洛玮玮抱着个桶直往后躲,一屁股坐在隋心脚上,隋心疼得哼唧了一声。“不吃……”洛玮玮继续躲。

    “听话,把这个吃了。”陆诗唯觉得自己像在哄小孩子吃药一样,两个人围着沙发转了个圈。

    洛玮玮跑不动了,干脆坐在地上,后背靠着沙发,头枕着隋心的腿,桶也扔在了一边。因为就在她们两个玩这个傻缺的追逐游戏时,隋心已经躺好占据了整个沙发。

    “你陪我喝酒我就吃。”洛玮玮说。

    “你知道我不能喝酒的。”

    “一口,就一口。”

    陆诗唯叹一口气,在洛玮玮身边坐下,总是这样,对于喝醉酒的洛玮玮,她总是没办法拒绝。

    “说好了就一口啊。”

    “嗯。”

    洛玮玮这才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一手接过梨,一手递了啤酒到陆诗唯嘴边。看着陆诗唯喝了一口,才乖乖吃起梨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梨吃起来这么甜。

    陆诗唯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就说她刚喝的那口啤酒吧,入口那么苦,什么味儿啊,难喝死了。她刚想吐槽,嘴里突然生出一丝甜味儿来,仔细一回味,是麦芽的香甜。

    这什么酒?回味好甜啊。她拿起来仔细研究着。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吗?”洛玮玮突然说。

    陆诗唯纠正她:“是你们,没有我。”

    “对,你那时候太不合群,寝室的集体活动总是不参加。”洛玮玮笑着说,“那次不过才两罐啤酒,我们七个人分,还喝多了,哈哈……然后上晚自习的时候我就趴桌子睡着了,老师还以为我发烧了……”洛玮玮笑了一阵,突然又感伤了,“为什么你一直在我的生活里,可是我的那么多回忆你都没参与……”

    陆诗唯莫名感到心酸,稀里糊涂地又喝了一口啤酒。入口的时候她皱紧了眉头,却是在品到甜味的时候忍不住又想喝一口。

    洛玮玮往陆诗唯身边靠近了一些,偏过头去看着她,定定地看了有两分钟,直到她也转头与她对视,洛玮玮才说:“陆诗唯,咱俩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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