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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痴佳蕙题诗弄巧成拙憨熊猫救场甘背黑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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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晚闲来无事,元翠绡无意之中,瞥见喵小姐的毛发甚长,已颇具摇滚范儿,便唤夏蝉取来头绳,主仆两个凑在廊下,给猫儿结辫子顽。正闹得兴起,春柳笑着走过来道:“小娘子,后殿的管事请你过去赴宴呢。别再逗猫了,容婢子服侍你更衣罢。”

    元翠绡愣了愣,这春柳素来是冷心冷面,可自从昨儿探亲归来,对她的态度,明显要比以前热络许多,反令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夏蝉咂舌:“小娘子,又要去赴宴啊。”

    春柳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越发没规矩了。”

    咱这种事故体质,的确不适合出席这些场合吖……元翠绡苦着脸道:“春柳,你去替我跟管事说一声,我肚子疼,就不去了。”

    “这……怕是不成。”春柳担忧地看着她道,“管事来之前,王爷的随侍也来传过话了,让小娘子务必要过去呢。”

    “唉。”元翠绡认命地叹息一声,进屋梳洗更衣,磨磨蹭蹭来到后殿,已是最晚的一个。

    虽然还未正式开席,伶人的歌舞已然开场。元翠绡在侍从的引领下入座,环顾周遭,还是前几日午宴的原班人马,自个儿仍居末席。西边依次是颜查散、金辉、白玉堂与公孙策;东首坐着丁兆蕙,只不过金牡丹与沈仲元,却是颠倒了座次。抬眼觑向赵爵,笑得一脸春风拂面,她心底不由“咯噔”了下:这假爹,又在打甚么鬼主意……再看看身旁神色淡定的沈仲元,登时心情又平复些许。

    一曲舞罢,赵爵见人已是齐了,举杯道:“来来来,酒在杯中。上回席间未能尽兴,诸位今晚定要痛饮而归。”

    元翠绡只道壶内盛的仍是果子露,斟了一杯饮尽,才发现膳房给她准备的竟是山楂酪,还是无糖型的,酸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五官扭曲地闷咳几声,引得席间数道目光,又朝她这边扫过来。

    赵爵适时道:“府上伶人新排一支剑舞,有没有新意,还请诸位瞧上一瞧。”说着,击掌唤入两名女伶,一人抱琴,一人持剑,婉转施礼,步入场中。

    操琴的女伶席地而坐,将瑶琴横亘膝头,素手轻拂,一串清泉般的乐音由指尖缓缓流出。执剑的女伶应声而动,身似飘絮,广袖轻舒,掌中一柄长剑,寒光流转,时而若灵蛇吐信,时而如鹰击长空,端的是刚柔相济,顾盼生姿。

    元翠绡略怔:这曲子不正是夫子那日所弹的《百鸟朝凤》么……

    赵爵看似兴致颇高,和着琴声,击箸吟道:“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元翠绡恍然大悟,扭头去看沈仲元,二人目光相触,沈仲元的视线不自然地移向别处。她可不愿放过这促狭的机会,提起自个儿案前的酒壶,向沈仲元道:“夫子,学生敬你一杯。”

    沈仲元推过酒盏:“有劳。”

    元翠绡轻笑着为他斟满,又象征性地往自个儿杯中滴了数滴,抬手道:“夫子请。”

    “吭吭……”沈仲元自知中招,捺不住一阵低咳。

    琴声渐止,颜查散率先抚掌道:“好一曲《凤求凰》,琴声、舞姿,皆是难得。”

    赵爵冷笑着从衣袖内抖出一条锦帕,令随侍用托盘盛了,端至金辉面前道:“凤求凰并不希罕,凰求凤才是难得。太守大人,你说是不是?”

    金辉神色一凛,急忙拈起帕子细观,只见上面的字迹娟秀、绣活精细,竟像似自家女儿的手笔,而“关关睢鸠,在河之洲”这两句,显然有韫玉待价之意,无怪乎襄阳王会出言奚落了。想来今日之宴,也是他为报参劾之仇,故意要在众人面前折辱自己而设。念及于此,不禁气血直冲头顶,眼前一片昏眩,持帕的双手亦是止不住地颤抖。

    一旁的颜查散瞧他面色有异,关切地问道:“金大人可是身子不爽?要不要先离席歇上一歇?”

    赵爵神情愉悦接口:“不舒服可别硬捱,不如本王唤个大夫过来?”

    “不用。”金辉咬紧牙关,倔强应声,“敢问王爷,这诗帕从何处得来?”

    此时,金牡丹尚不知此事,竟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只是神色忧戚地望着自家爹爹。她身后的佳蕙,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紧紧抓住椅背,双腿抖得跟筛糠一般。

    赵爵目光掠过她二人,满意地落回金辉身上,故意叹了口气道:“本王原是不想说的,既然金大人执意要听,就勉为其难告诉你罢。这方锦帕是本王府上的侍女,昨日在后花园内的山茶花丛中拾得的。”

    山茶花丛?!元翠绡暗暗吃了一惊:昨儿才与金牡丹一齐去掐过花儿呢,难不成撞见甚么妖蛾子……想到这里,不由回过头看向身后,春柳与夏蝉两个,对上她探询的目光,俱是郑重地摇了摇头。

    元翠绡与金牡丹均在纳罕,佳蕙却是如遭雷殛。她终于明白,自个儿是何时何地搞丢了诗帕,眼下却将老爷、小娘子都连累上了,一时急怒攻心,双眼上插,倒头便晕了过去。

    金牡丹闻得动静,捂住嘴惊惶道:“佳蕙!你怎么了?!”

    金辉知晓昨日女儿的去向,这边襄阳王话一撂出,佳蕙又骤然晕倒,心下更料定诗帕是其所为。此前他一直觉得牡丹与丁家老二之间,发乎情,止乎礼,无甚可扰。不曾想女儿有朝一日竟会不顾矜持,作出此等有辱门楣的卑贱之事。心中火起,将托盘与诗帕一并掷了过去,气忿道:“小贱人!你好大的胆子!”

    金牡丹本是恪己守礼的大家闺秀,见父亲暴怒,且不顾场合、不分情由便恶言相向,早已羞愤难当。她恸哭着跌坐到地上,伸手去够那惹祸的帕子,拈起来一瞧,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晃着头泣不成声道:“女儿的绣帕……如何会、如何会……”

    她本意是想说自个儿的绣帕,怎会被人题了两句《诗经》在上头。听在金辉耳里,无异于承认这诗帕是她所作,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与理智,亦已消失殆尽,愤而由案后冲出。

    因席上(惊)变,献艺的两位女伶尚不及退场,此刻正手足无措地呆站在一侧,二人背对着金辉,却不知恰巧挡住了他的去路。

    金辉正是气头上,亦不管甚么男女之防,一把将舞剑的女伶推了个趔趄,只听“咣啷”一声响,长剑跌落在地,他顺手拾起,持剑便朝嘤嘤啼哭的牡丹杀将过来。

    丁兆蕙见状大急,旋身跃出,伸出两指,拗住剑尖,方止住长剑刺落的势头。

    金辉双目赤红,恚怒道:“闪开!我今天非手刃这个小贱人不可!”

    金牡丹百口莫辩,见爹爹如此对待自己,不禁又是委屈,又是心寒,伏在地上,哭作了一团。

    碍于金辉的身份,丁兆蕙止其锋,却不便夺其剑,只得好言相劝道:“金世叔,你且将剑放下,千万不可冲动行事。”

    那晌,颜查散、白玉堂、公孙策三人,因与金辉份属同僚,亦不便插手别人的家事。

    赵爵乐见此景,继续煽风点火道:“丁公子果然护美情重。”

    金辉闻之,心头恼煞,只觉胸中一团邪火乱窜,一口郁闷之气难归丹田,“嗳呀”叫唤一声,竟张口喷出一大蓬鲜血。

    金牡丹哭叫道:“爹爹!”

    沈仲元观之不忍,扶案起身,紧赶两步上前,扶住金辉道:“金大人暂歇雷霆之怒,请听在下一言。”说着,指了指昏倒在地的佳蕙,“方才这个侍女晕得蹊跷,此事或有误会。大人莫因一时意气,伤了骨肉情分。”

    赵爵冷眼看向沈仲元,口气森然道:“你倒是不负小诸葛之名。”

    沈仲元不好再出声,从金辉手中取下长剑,递还于女伶,便退至一边。

    元翠绡思前想后,方有些闹明白:那起事的绣帕,应是牡丹之物,不知在何时,落入旁人之手,这人又不知出于何意,在上面题注了些出格的字句。偏巧被赵爵的人拾了去,赵爵知晓此事,便借机发挥,搞出这场“鸿门宴”来,他先头说到“凰求凤”,想来便是隐喻牡丹倒追丁兆蕙之意,专程挑在席间发难,惹得金辉这老古董冲冠大怒,以泄私愤。可怜牡丹一个娇怯怯的人儿,平白无故受此惊吓屈辱。

    此时,又听沈仲元提到佳蕙,她略一琢磨:昨儿与牡丹去后花园赏花,她们俩自始至终都呆在秋千架附近,并不曾去过山茶山丛,倒是佳蕙一直在那儿掐花,多半绣帕便是由其身上落下。她是牡丹的近身侍女,拿到自家小娘子的绣件,可不如探囊取物一般?按说她与牡丹情同姐妹,故意坑害,怕是不能。敢情是这妮子红娘附体,不慎失足,帮了金牡丹的倒忙。

    想通整桩事情,元翠绡暗地里叹息:唉,这假爹也忒阴险了些……

    她端起案上的山楂酪,轻抿了一记,酸爽的口感,遍布舌尖,刹那间,竟有些爱上这样的味道。环看席间众人,撂下杯子,大喇喇言道:“多大的事儿呀?一群人整得要死要活的。那个帕子是我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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