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书吧 > 黛玉每天看小说 > 第79章 少年

第79章 少年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总裁爹地,妈咪9块9!暖婚33天

69书吧 www.69book.io,最快更新黛玉每天看小说最新章节!

    </script>

    永嗔回到自己帐中,就见侧案后垂首坐着一名绿衣妙龄少女。@

    那少女听到帐篷门帘掀动声,便惊立起来,一双妙目流露惶恐不安;待定睛看清来人,才略安定些,再度垂下头去,请安道:“郡王万安。”声音竟有些嘶哑。

    永嗔这才认出眼前这形容有几分狼狈的少女是长大了的黛玉。他扫了一眼黛玉身上单薄的衣裳,与足上蒙着风沙之色的绣鞋,心知必是京中出了变故。

    “在外面守着,谁都不许靠近。”永嗔对莲溪下令,独自走进帐篷,思量着拎起铜壶,倒了一盏温水推给黛玉,亲切道:“先暖暖身子。”看黛玉快速地小口将那一盏水饮尽,料想她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因缓缓笑问道:“你是自己来的?林师傅呢?”

    进了一盏水,黛玉的声音不再嘶哑,透出底子里的清甜来,一开口说得却是,“爹爹已被下了天牢。”

    永嗔心中讶然,但见黛玉惊慌,便不表露在脸上,温和道:“不怕,料想其中有什么误会。你既然来了此处,便只当我是个哥哥。我这便上奏……”

    “忠郡王起事了。”黛玉轻轻一句,却是石破天惊。她自己也颤抖着。

    永嗔手上一顿,控着铜壶一时没动。

    “三月三日,我去佛寺上香,湘云与我同往,偏要我留下来与她在佛寺住一晚。当晚便坏事了,十六皇子起兵,他们已抓了我父亲,还有许多大臣并亲眷,是湘云趁夜助我逃脱……”

    “湘云如何知道永沂要起兵?”

    黛玉一惊,小声道:“湘云与忠郡王妃娘家弟弟卫家小公子订了亲,想来是卫家小公子……”

    “说实话,我才能救你父亲。”永嗔沉下语气来,当朝大家男女之防何其重,卫家小公子怎么会将这等重事透露给并无前情的未婚妻。

    “是……是宝玉传信给湘云。我外祖家也已投靠了忠郡王,要助忠郡王擒获我与父亲……”黛玉说到此处,垂泪不已。

    “宝玉又如何能知晓?”永嗔凝目盯着黛玉,见后者神色凄凉不似作伪,一时心念电转,“是了,他与成烨交好——成烨又如何提前知道永沂起兵?莫不是永沂收了五皇子旧部?然而永澹旧部早已被父皇连根拔起,永沂又图什么与五皇子旧部联手呢?除非是……不在朝中的,金人!”德妃一系与金人的确来往甚密。

    永嗔想到此处,心中大惊,转身便往大帐而去。

    外面莲溪探头进来,对无措的黛玉笑道:“林家小姐,可要梳洗用膳?此地没有好丫鬟,倒有几个村里妇人可用。”

    黛玉惨然一笑,轻声道:“有劳了。”还能留得性命已是侥幸,哪里还敢奢求别的。

    大帐中,永嗔已与韩越说得明白,击掌道:“我明日便带三千精锐急速返京!剩下的,便交给将军了!”

    一整个下午,两人都在帐中商讨调兵遣将之事,直到晚膳之时,永嗔才想起黛玉来,因问莲溪可安置好了。

    “回殿下,安置在军营旁的小院里了。比之京都是简陋了些,但已经是此地最好的院子了,院中还有一树梅花。从村子里挑了两个勤快体面的妇人暂且服侍着……”

    永嗔点点头,心思还在用兵之事上,听莲溪如此说,便又转过头与韩越商讨。

    直到子夜时分,永嗔才回到自己营帐,却是难以入睡,独酌了两盏烈酒。遥想京都情形,不禁担忧太子哥哥。永沂起事,余者都有不杀的理由;却绝无可能放过太子哥哥。若不是黛玉意外逃脱,只怕军中接到被永沂层层阻隔的消息,还要在几日之后——那时候,便什么都晚了。

    左右难以安寝,永嗔索性合衣而起,披上大氅信步往军营外走去。

    打更站岗的哨兵注视着他,如今已是二更。

    恰好走到这附近唯一有梅花的小院所在。

    院门没锁,永嗔轻轻一推便开了。

    夜空里,几缕薄薄的纤云托着一弯孱弱的月牙儿。

    清冷的月光下,隔着老梅枝桠上点点红梅,罩着红披风的少女讶然回首,眸中含泪,越发衬出眉间轻愁。

    正是难以安寝,独自月下垂泪的黛玉。

    永嗔隔着花木见了她这般轻愁模样,薄醉中忽觉心跳加速,不知不觉已走到黛玉身前的梅树下。

    黛玉屏息,眸中晶莹猝然跌落。

    沉默中,永嗔缓缓弯腰,伸出手去——

    黛玉一动不敢动。

    拉弓射箭、舞刀弄枪的一只手,缓缓伸向少女足上的芙蓉花绣鞋,轻轻拂去了几瓣落梅。

    夜风送来一阵梅花清香。

    黛玉连退两步,用披风裹紧了自己,惊慌不安地盯着永嗔,霞生两颊。

    永嗔如梦方醒,僵在原地,顿了一顿才站直身体,扶额歉然道:“我醉了。”他退开一步,望着黛玉温和道:“原想走着散散心……方才是我唐突了。别怕。”

    他这一说话,里面打盹儿的村妇便醒了,惊叫起来,“小姐!小姐,您人呢?”

    静夜里听来,又似梦呓又似口技。

    永嗔与黛玉对视一眼,眸中都透出几分笑意。

    黛玉乖巧地行了个礼,敛容绕过梅树,推门而入。

    留永嗔孤立树下,怅然中又有几分心动。这会儿夜深人静,诸多安排已定,永嗔才觉出自己中午见黛玉时,太过失礼。她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从京都到西北,路途遥远不说,甚至可能还有永沂的追兵在后,这一路上该是何等险象环生;父亲被抓,外祖背弃,黛玉又该是如何担忧害怕。掀帘而入那一刻,那双透着惊慌惧怕的美丽眼睛,一直在他脑海中浮动不去。

    正是情不知所起。

    京都,忠郡王领兵围困禁宫的第九日。

    “殿下,哨兵探得有一营骑兵自西北而来,日夜不停,不过三日便抵京都。领兵者是勇郡王。”

    “知道了,还有什么消息?”

    “前锋营抓住了一个信使,看着似乎是淑贵妃的人,是出来探听消息的。您看……?”

    “放他回去。”永沂示意旁人退下,这才抚着手心,对静坐窗下的谋士邹庭彦道:“这下有好戏看了。还是先生多谋,提前放那林家小姐出去,果然小十七便要领兵来护卫太子。原还担忧,等大事成了,留小十七在西北总是祸患;这样一来,便可一网打尽了。”

    邹庭彦睁着灰色无神的眼睛,冷笑道:“一网打尽?要金人的五万大军切实能到才行。”

    “万无一失。金珠玛领兵,就驻扎在京都北郊,只等永嗔人到,便可先杀太子,再灭永嗔。”永沂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的邹庭彦,笑道:“起事之前,我还有些不安,若不是先生为我安心,更无今日盛况。”

    邹庭彦扯了扯嘴角,对这番恭维毫无反应,转而叹了一声,道:“被围九日,禁宫里的场面想必难看得紧。”

    禁宫。

    淑贵妃听完信使汇报,脸上血色尽褪,冷声问道:“太子如今安在?”

    一旁姑姑回道:“形势危急,太子殿下连日未回毓庆宫,听说是上了内墙,与羽林卫等同食同寝。”

    淑贵妃冷笑:“他是惯会做样子的。”起身握住那姑姑的手,道:“永叶便托付给你了。”

    宫中人心惶惶,吃食渐短,秽物堆积。

    淑妃贵也未叫辇车,竟是孤身徒步上了内墙,随手招来一个小头目便问太子何在,上了观望台,正撞上带着众护卫长走过来的太子永湛。

    两人狭路相逢。

    太子永湛一语未发,众人只听“啪”的一声,淑贵妃已是一巴掌甩在太子脸上。

    众护卫大惊,纷纷拔刀,兵刃声森然。

    太子永湛被打得偏过脸去,却是示意身后众人不要妄动,他用拇指轻擦唇角,看了一眼沾上的红色痕迹,一时没有说话。

    “皇上呢?你把皇上怎么了?”淑贵妃逼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是藏起来了?杀了?还是埋了?因为他知道了你的小秘密,要改立新君是不是?”

    太子永湛平静道:“父皇下落,该问逆贼永沂。孤与您是一般不晓得的。这一巴掌……”

    “一巴掌算什么?本宫恨不得食你血肉!”淑贵妃嘶声怒吼,“你问本宫要说法?本宫正要问你要说法!信使来报,永嗔带着三千人马来勤王。外面围着的,只永沂的人马便有不下一万,更不用说还有北面的五万金兵——别说你不知道,你我心知肚明。三千对五万,哪里还有活路?永沂那一万人马,为何围而不杀,就是要以你为饵,让永嗔自陷死地!你但凡还有一分良心,便不该如此对他……”淑贵妃声音颤抖,眼底涌上泪意,“你扪心自问,这十六个弟弟里面,哪个有如永嗔这样敬你爱你护你的!然而你呢?永嗔他看不明白,难道本宫这个为娘的还能看不明白?”

    太子永湛垂眸听着,左颊上的巴掌印渐渐红肿鲜明起来。

    “你欺他!骗他!瞒他!”淑贵妃厉声,一桩桩数来,“他五岁那年,太后自五台山归来,护佑德妃一系,于你大为不利。你便派小太监诱使永嗔折了太后的长寿花。大约原想拉本宫与德妃对立,没想到永嗔人小鬼大,竟直接让太后又回了五台山;你自然高兴了。怪只怪,那小太监之事,本宫发现的太晚了。等察觉之时,你已将永嗔接入毓庆宫……”

    太子永湛沉默听着,眸中厉色渐生。

    淑贵妃冷笑连连,“你是惯会邀买人心的。可怜到那会儿,本宫的永嗔已是听不得旁人说你半句不好。此后种种,凡与德妃一系冲突,你便总是推永嗔在前面出头。好不容易等到永嗔大婚,自立王府,你又在新王妃身上做手脚,更不用提安排下的那些歌女。年前皇上动了更立储君的念头,你觉得永嗔是威胁,便支他去西北;如今京都危急,你又要赚他来为你舍命!你若还有半分良心,便该为民自裁,不让这些将士大臣白白为你送命,更不要让永嗔自投罗网!”

    “淑母妃在后宫廿载,难道竟不知道——”太子永湛睫毛低垂,淡声道:“天底下是最容不下良心之处,便是皇家。”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像是初冬落下的第一片雪花那般轻柔,也带来一整个冬日的寒潮。

    淑贵妃一窒,猛地扑上来要扯住太子同往墙外跳去。作为母亲的淑贵妃,再没有贵妇人的优雅娴静。

    太子永湛闪身避开,连衣袖都不曾碰到扑来的妇人。

    兵丁一拥而上。

    “你杀了本宫啊!连皇上你都敢杀!你说永沂是逆贼,永沂却是要替父报仇、替天行道的!为何不杀了本宫?”淑贵妃叫嚣着,意图激怒太子。

    “淑母妃想以自己之死,换永嗔片刻冷静吗?”太子永湛眼看着众兵丁将淑贵妃擒住,他缓缓走上前一步,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淑母妃计较实多。孤与永嗔既为兄弟,何言亏欠?”说着轻笑起来。

    淑贵妃惊怒,更是怒骂不绝。

    太子永湛听她说些放诞话,淡淡皱了皱眉。一旁苏淡墨知机,上前恭敬道了一声“得罪”,拿丝帕堵住了淑贵妃的嘴。淑贵妃大放哀声,眼中泪水汩汩而落,让人想起为了护犊而下跪落泪的母牛。

    淑贵妃被兵丁带走了,内墙上安静地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羽林卫左长劝道:“贵妃娘娘是忧心迷了神智。吾辈誓死护卫殿下!想必勇郡王也是一般心情。”

    太子永湛沉默地望着百丈外,那一排排迎风招展的“忠”字旗——全是永沂的人马。

    方敖陪在一旁,自言自语似得道:“勇郡王纵然来了,能不能与忠郡王的人一战暂且不说。便是勇郡王赢了,如今皇上失踪、众大臣被囚、动荡至于如斯——到时候,焉知勇郡王不会顺势自立?能救您的,也能杀您啊!”他恳切道:“殿下,您听臣一劝,如今暂离还有可能,等到三日后便太晚了!”

    太子永湛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立在墙头,像是要站成一尊异样俊美的石像。

    三日后的凌晨,正是天亮之前最黑的时刻。

    禁宫外人马声鼎沸,忠郡王领兵,三轮鼓点一过,便要攻城破门。攻打禁宫,最难的便是这道大门,非拼着上千人的伤亡不能突破。

    在第三轮响亮可怖的鼓声中,无数火把的映照下,禁宫大门竟然在上万兵士面前缓缓从内开启。

    方敖布衣布鞋,手持国玺,一人走了出来。

    “传太子口谕。”方敖的面色被火光映成橘红色,“两方将士均是本朝子民,不可自相残杀。诸位大臣乃是国之栋梁,不可受辱折损。忠郡王所图者,唯孤一人。”他语速渐缓,“平旦动鼙鼓,兄闻悲棠棣。十六弟,孤已于思政殿前相候。”

    原禁宫兵士尽皆放下了武器,忠郡王永沂的人马迅速接管了禁宫。

    思政殿前汉白玉石阶下,太子永湛孤身坐在檀木太师椅上,越发显得禁宫空旷。

    “将牢中诸位大臣绑缚来此。”永沂将刀插回刀鞘,大步走过来,“于太子跟前架一大鼎,满水煮沸。”他走到了太子永湛面前,笑道:“都说二哥杀了父皇,本王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兄弟之情,怎么都大不过父子君臣去——你是要交出父皇,还是要……”他指着底下薪火已燃的巨鼎,“被煮呢?”

    二人对视,一个不动声色,一个兴奋难抑。

    永沂心中冷笑,太子被逼不过,便只能供出杀了父皇之事。他本就是接到太子密谋暗害了父皇的消息,才会仓促起事的。若准备时间更长,与金人配合更好,便是韩越率领西北大军来了也不怕!

    “在等小十七来救你吗?”眼看着兵士将一个个捆绑起来的大臣押过来,永沂凑在太子永湛耳边,轻声道:“不急,我也在等。”

    “郡王,禁宫外,勇郡王带兵跟咱们的人打起来了!”

    永沂眉毛一挑,“这么快?捉活的。”他亲自取了牛皮筋来,慢悠悠把太子永湛的双手双足捆起来。

    “十六弟何必这样麻烦。”太子永湛淡淡一笑,“你的人将禁宫重重围住,孤是插翅难飞。”

    “倒不是怕你逃了。”永沂将那牛皮筋扎实了,“这是防着你等会儿进了鼎里挣扎,若煮的半生不熟便爬出来了,岂不骇人?”他看了一眼太子永湛,笑道:“二哥莫怪我。人皆知道你杀了父皇,我打着替父报仇的旗号,总要有与之相符的悲愤才成。等会儿当着众大臣的面儿,我将你烹了,史书上留下的这一笔才好看。”

    太子永湛只是看着他。

    “觉得不认识我了?”永沂笑着,“我原是有几分荏弱的。后来我母妃被鸩杀,两个哥哥被高墙圈禁,在父皇跟前儿没日没夜的尽孝——还比不过永叶背两首诗……别这么看着我,你若是我,也会变成这样的。”他一直笑着,那笑容也可怖起来,“我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也就罢了。怎么父皇那么爱重你,一旦动了改立储君的念头,也就被你害了呢?怎么小十七那么爱重你,如今你陷于险境哪怕一丝被救的可能也没有,也要他来自投罗网救你呢?人性都是一样的,咱俩大哥不说二哥,你也不必这样看着评判我。”

    众大臣手捆在背后,在太子永湛身后乌压压跪了一片。

    永沂直起腰来,高声道:“父皇下落不明,实为太子所害。太子永湛如此倒行逆施,我不得不为父为君讨之!诸位大臣都是肱骨之臣,从前被此君蒙蔽,如今弃暗投明,我必既往不咎!”

    如今被缚的大臣,以尚书董绅为尊。董绅却是个圆滑至极的,见众人都望他,便嚎哭两声,只叫“先帝”,却是一句瓷实话不吐。

    耳听得禁宫外喊杀声大作,是永嗔带人赶到。

    永沂用拇指轻抚刀刃,轻声道:“鱼已上钩,饵便不必再留。”

    太子永湛只是望着远方天空,原本浓黑的夜色已破开一丝熹光。

    方敖拦在太子永湛身前,怒道:“大胆逆贼!以下犯上!若要伤太子殿下,除非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啧啧,”永沂叹道:“真是人人都想要青史留名。”他刀柄倒转,随手一下便敲晕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

    大臣中发出一阵不安的躁动声。

    永沂打量着沉静端坐的太子永湛,即将登上权力巅峰的兴奋灼烧着他,让他对这份不合时宜的沉静生出莫名的嫉恨。禁宫外喊杀声已是震天。他忽然俯身,冰冷的刀锋逼上太子脖颈,压得白皙肌肤下的血管青玉般透出来。

    “活活煮死,痛苦不堪。到底兄弟一场,我便慷慨给你个痛快,如何?”

    忽听得马蹄声如烈鼓狂击,倏忽便至殿前拱桥。

    “竟给他闯进来了!”永沂一愣,禁宫大门何其难破,永嗔不过三千人马,对他一万大军,以一敌三之际是如何闯进来的?这疑惑不过在一闪念间,他狞笑起来,“便是闯进来又能如何?放箭!”说着,再不迟疑,长刀向太子脖颈挥去。

    “休得伤我哥哥!”来人一声爆喝,于利箭破空声中,足点马背,跃入半空,挥臂甩枪,动作一气呵成。那银枪后发先至,击飞永沂手中长刀,发出“吭啷”一声巨响,余音不绝,震得众人头晕目眩。随即利箭入肉之声响作一片,助主人最后一程的龙马跪伏于地,悲嘶声中万箭加身。

    长刀脱手,永沂虎口剧痛,他惊怒之下仍要先杀太子,糅身掏出靴子里的匕首,直刺太子双目之间,不防被来人斜刺里□□来一把捏住了手腕——眼见便可得手,竟是半寸也再进不得。

    平旦将逝时半明半暗的天光里,来人一身银色甲胄,满身血污,虽无青面獠牙,却也如地狱恶鬼,正是星夜驰援而来的勇郡王永嗔。血水与汗水混在一处从他脸颊滴落,他哑着嗓子,却是轻笑道:“十六哥武艺不比从前了。”手上加力。

    永沂痛呼中不觉松开五指——匕首直落下来,被永嗔足尖一挑,便轻巧落入了永嗔手中。

    永嗔单手将永沂双臂扭到身后,匕首正对着他脖颈血管,扫了一眼围作铁桶的弓、弩手,道:“十六哥,让你手下的人缴械卸甲,否则……”他手上用力,匕首割破了永沂肌肤,血丝渗了出来。

    “十七弟,莫要冲动。”永沂急促地喘息着,却是笑道:“金人五万大军就在北郊,我这里若有不测,那边立即便挥兵南下,到时候非但禁宫内外要生灵涂炭,便是这座禁宫也未必经得住火烧。”

    “十六哥,你有金人五万大军,可知道我背后还有韩越十万大军?”

    “这是诈我。”永沂嗤笑,“十万大军从西北而来,我会不知道?十六弟,太子杀了父皇,你可什么都没做。咱们兄弟一向感情不错……”

    永嗔打断了他,也笑道:“十六哥熟知兵事,可听过围魏救赵的故事?”

    “你是说……”永沂笑不出来了,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惊惧之色来。

    “是的,我是说韩越围了金人老巢,你的金珠玛已星夜领兵折返勤王了!”

    “胡说!”永沂大惊,然而听得外面喊杀声渐止,一列列兵卒抢进内门,都是甲胄护体,为首将领疾奔至永嗔面前,跪伏道:“禀报勇郡王殿下,逆贼同党已清。伯虎在宫外清点伤亡,臣下先来复命。”

    源源不断的兵卒还在涌入,身上银甲映着凌晨的天光,令人几疑身在沙场。

    永沂认出这来复命的将领,正是永嗔从前身边的护卫秦白羽。

    大势已去。

    永嗔将手中永沂丢给秦白羽,冷声道:“看好他!”

    永沂心里慌乱,自己绊了一跤,被秦白羽押着趴伏于地,他茫然四顾,眼见自己的弓、弩队都已放下了弓箭。

    方才被永沂用刀柄敲晕的方敖悠悠转醒,一睁眼便见满身血污的永嗔手持匕首、正盯着手足被缚的太子殿下。方敖大惊,叫道:“勇郡王不可!”然而声音虚弱无力,头昏脑涨,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永嗔的人马已经掌控了禁宫,这广场之上,更是无人能与他相敌。皇帝失踪,皆传是太子所为;忠郡王起事,私心难掩;如今太子与忠郡王两败俱伤,他勇郡王离着帝位,只有一步之遥。

    万籁俱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永嗔一人身上。

    永嗔慢慢走向太子。他走过的汉白玉地面上,显露出一行刺目骇人的血脚印。

    这一路厮杀,入得禁宫,永嗔靴底吸饱了鲜血,佩刀也砍得卷刃;眸中神色借额发掩去,血水自发梢滴落,满身戾气却是无处可藏。他挥动了手中匕首——

    银光一闪,寒气扑面令太子永湛不得不闭上眼睛。

    轻微的“啵”“啵”两声,牛皮筋被割断弹开。

    太子永湛只觉手足一松,被捆扎过的地方随之痛痒起来。

    就见方才杀神转世般的银甲少年缓缓跪在了太子永湛面前。

    随着永嗔这一跪,涌进来的上千兵卒跟着齐齐一跪,甲胄与地面相撞的声音如海浪般袭来。

    “新君万岁!”永嗔朗声道,声音被料峭晨风稳稳送出。他跪伏下去。

    “万岁!”自西北而来的上千士卒跟随呐喊,直让地动山摇。

    “再呼万岁!”永嗔嘶声。

    “万岁!”跪在太子永湛身后的众被缚大臣也反应过来,汇入了呐喊之中。

    “三呼万岁!”

    “万岁!”连原永沂手下的弓、箭手也瑟缩着张开了嘴。

    所以人都跪伏在地,双手伏地,额头抵在手背上。

    太子永湛伸出手去,明黄色的衣袖滑下来,遮住了他手腕上的勒痕。他握住了永嗔那满是血污的手,要拉他起身。

    永嗔万里奔袭,又经一夜厮杀,全靠一口气强撑着,此刻大事已定,心神一松,方觉手足酸软。他虽然握住了太子哥哥伸来的手,却一时腿软无力起身,便索性歪靠着太师椅扶手,仰头望着安然无虞的新君。

    太子永湛低头看去,只见他的十七弟歪头仰望着他,额发滑向耳际,终于露出了眼睛。那双眼睛是那样明亮又干净,无限孺慕地望着他,一如少年时。

    “只要哥哥信我。”永嗔轻声道,明亮双眸掩下复杂情绪,“我绝不负哥哥。”

    太子永湛终于动容。

    惇本殿里许下的誓言,少年从未或忘。

本站推荐:我的绝色美女房客逍遥兵王权路风云最强高手在都市美女总裁爱上小保安:绝世高手鬼医圣手我的冰山美女老婆终极美女保镖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绝世名医

黛玉每天看小说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69书吧只为原作者青色兔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青色兔子并收藏黛玉每天看小说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