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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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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唐抬头一看,原来这来人竟是凌景深,靠在门边儿上望着他似笑非笑地。小唐便也笑问道:“你如何来了?”

    凌景深举手躬身,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道:“自然是特意来拜会唐尚书大人。”

    相视一笑,小唐起身相迎,把他上下打量一眼,道:“伤已经全好了?只别逞强,仍要多加留意。”

    景深点头:“放心,已经不碍事了。”

    两个人复又落座,景深笑道:“你如何面色不大好?”

    小唐一笑不答,只说:“这些日子正是你忙的时候,你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此相见,到底是有何事?”

    景深见他避而不答,抬手蹭了蹭脸颊,道:“这样无趣,怎么竟不信我只是特意探望来的呢?”

    小唐笑着看他:“我是白跟你一块儿长大的不成?”

    景深嗤嗤又笑了两声,终于说道:“好罢,果然给你猜中了,我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你可还记得,前段时候捉到的那扶桑细作么?”

    小唐点头道:“自然记得,怎奈是个硬骨头,不管如何都不肯招认,如何,莫不是他松口了?”

    凌景深摇了摇头:“并不曾招供,故而我有些焦心呢,因日思夜想的寻思,最近……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有些为难。”

    小唐便问是何主意,凌景深道:“这法子其实你也知道,不过是移花接木之计罢了,比如先前有那些咬口不放的囚犯,我们便安插一个自己人进去,取信于彼,伺机探听消息罢了。”

    小唐果然对这法子并不陌生,想了想,就笑说:“这虽然是个法儿,奈何果然难办。且不说是否会成功,就看眼下,这却不是寻常囚犯,乃是个扶桑人,倘若随便安插一个咱们的人进去,不管如何他都是视为仇寇的,除非你也送一个扶桑人进去。”

    凌景深笑着看他,也不言语。

    目光相对,小唐即刻明白过来,便道:“你果然想送一个扶桑人进去?可是……”

    这京城之中,虽也有些许扶桑人经商居住等,然而一来少之又少,二来纵然知道了,要训练行事起来,也是千难万难。

    凌景深自也懂小唐未说之话,点头道:“这便是我今儿来见你的用意了,你这同文馆中,可有那扶桑语说的好的?若调/教一番,试一试未尝不可。”

    小唐失笑道:“虽有会扶桑语的,但若要求说的如他们本国一样,却是难了,要天衣无缝,除非就是他们国中的人,何况倘若贸然行事,被对方识破,反而弄巧成拙,岂不是白白废了一条好计策,你既然有此意,咱们总要想个一击必中的法子才好。”

    凌景深点头,因叹道:“……到哪儿找个既会说扶桑话,又能办事儿的人便好了。”

    小唐一时也想不到,只说:“这细作好不容易捉到,他的同党只怕因打草惊蛇,以后行事越发谨慎,要捉拿便更难了,总要想个法子撬开他的口。”

    凌景深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说到这里,忽地笑道:“我们只在这里胡思乱想,然而会扶桑话的,岂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有一个?且若论起做戏办事,也是无出其右。”

    小唐挑眉,即刻明白他的所指,便道:“我是正经在跟你想法儿,你却拿我取笑?”

    凌景深叹道:“我何尝是取笑,乃是有感而发罢了,也还是你,若换作别人,岂能从那扶桑妖女手底下活着?且难为你……夺命的当口儿,你竟还能从那老虎嘴里掏肉呢。”

    景深这话,自是别有用意的。

    小唐心里明白,便笑说:“那一点子消息算得了什么?至今也不知真伪。”

    景深道:“如今扶桑的细作都摸到京内了,只怕是真的。倘若这京内果然藏着一个他们的首领……且还潜藏了有一段时日,那可真叫人……”

    景深欲言又止,两人目光相对,均都凛然无声。

    原来,当日小唐被美纱子掳去之后,毕竟他城府深沉,遂一早儿便装作不懂扶桑话之态,美纱子起初还防备着,渐渐地不免有些懈怠,同属下说话之时,偶然有些言语便泄露出来。

    小唐有的听明白了,但大部分生僻字眼,又加上他们语声低微,竟听得甚是模糊。

    亏得小唐博闻强记的,自从回到礼部之后,特从同文馆召了几个会扶桑语之人,便凭着记忆回想当日所听闻的……根据那只言片语,加上心头所知,竟也给他拼凑了个大概。

    原来美纱子曾人提及,说京内有一个什么首领,要等候他的号令……才会里应外合行事。

    因事关重大,且京城这般大,要找起一个人来,真如大海捞针,且也不知真伪。

    因此小唐才这般警惕扶桑人,且着急海防之事。而此情,他也只同赵永慕跟凌景深两个提起过罢了。

    故而这一回捉拿到了扶桑细作,他们两个心思一致,都想从这细作口中得到些确凿有用的消息。

    两人说到此,小唐不由叹了口气,因说道:“近来北海那边儿传了消息,红毛国又在蠢蠢欲动……偏偏是赶在这个时机。”

    凌景深也皱起眉来,哼道:“这红毛鬼子也是可恶,总要跟他们狠打几次,才能叫他们不敢妄为。”

    小唐点头,又道:“故而我才这样在意海防……偏偏……”

    景深忍着笑:“贵岳父好似很不喜欢。”

    小唐笑道:“其实我很明白应大人的心思,他倒不是不同意修筑防卫,只是怕苦了百姓而已,但倘若真的起了战火,又哪里是一个苦字能形容的,国若不国,民将安在。”

    景深垂眸,此事关乎他翁婿之间,自己便不好贸然插嘴。末了只道:“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然而……你也不必太过‘先天下之忧而忧’了。”

    小唐道:“若不及早提防,总是落人之后,只怕大难在即之时,后悔也已经晚了……每当这时,我便只恨可用的人太少。”

    凌景深忍俊不禁,点头道:“你哪里是恨可用的人少,你手底调/教出来的那些人,我看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的意思,然而你不过是想要能跟你一样能耐的人罢了,这又哪里能够。”

    小唐也一笑,凌景深见坐了有一段时间,便起身告辞,临去又道:“是了,应大人不乐,总不会祸及你后院了,故而你的脸色才是这般?”

    小唐啐道:“别胡说八道,怀真对我好的紧,不劳记挂。”

    凌景深笑而不语,自顾自去了。

    如此晌午过后,不多时眼见黄昏,天色阴阴沉沉,竟又飘起雪来,礼部之内早已灯火高悬,两个小侍从走过廊下,便道:“今儿尚书大人如何还在?”

    另一个道:“听闻是今晚上在部里留宿。”

    先头那个诧异:“如何竟留宿部里?”

    自从小唐自新罗回来,虽然偶然有些忙的颠倒的时刻,却也不管多晚都是要回府的,礼部上下都知道他是爱妻如命的人,因此听说留宿才吃了一惊。

    另一个说道:“你没听说么?近来应大人跟咱们尚书……只怕……”两个人头挨着头,低低说着,便走的无影无踪了。

    是夜,怀真也早早儿地睡下了,起初因赌气之故,便不闻不问的,也并不知小唐未曾回府。

    如此半夜,忽地醒来,因睡得有些迷糊,便叫了声“三爷”,懵头懵脑爬起来四看。

    外间笑荷进来伺候,见她茫然无措地,便道:“奶奶找三爷么?三爷今晚在礼部留宿,并不曾回府。只派了人回来叫太太、奶奶跟姑娘早些安歇。”说着,便过来扶她重又卧了安歇。

    怀真愣愣怔怔,也没说什么,只随之又卧了而已。

    谁知下半夜,便零星有些爱咳,次日一早,更觉头目森森地,只是忍着不说罢了。

    笑荷见她脸色发白,又想到昨晚上半夜醒来之事,知道是未曾睡好,怕她因而着凉,便欲去请大夫。

    怀真却道:“不许惊动太太,她本就紧张我,若再因这一点子小事去惊动,成什么了。”

    因此丫头们也不敢擅自做主,如此下午时候,却咳的越发厉害了些,丫头们见状,虽不敢惊动唐夫人,却先去跟敏丽说了。

    敏丽早在上午就见她神色有些不大好,然而怀真只说犯困,敏丽便不敢过于打扰她,因此竟不曾知道,如今闻讯,忙来看望,正见她咳的伏在被子上抬不了头,敏丽大惊,忙去叫传太医。

    怀真要拦已是拦不住了,只顾喘气而已。敏丽忙走到跟前儿,便惊问:“先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便这样了?”

    怀真忍着道:“姐姐何必这般,我又不曾病了,只是喉咙里有些痒痒的罢了,如此大惊小怪的,给太太知道了,更要担心。”

    敏丽道:“既然知道太太担心,且好生保重些呢?”

    怀真只是低着头,用帕子掩着口,闷声不响地咳着。

    敏丽见她颤个不休,却偏强忍,便点头道:“我知道了,必然是因哥哥昨儿一夜没回来,你心里恼了,须知这屋里生着炭,冬日里又干冷,心里一旦积了火儿,哪里会不生病呢?何况你的身子本就弱,如今又有了身孕……”

    怀真还未来得及说话,敏丽已经恨得捶手,道:“可不都怪哥哥么?昨儿还叫我留心着你,好生陪着你说话、给你解闷儿,别叫你闷着生气……他自己倒是好,竟晚上也不回来了,这到底是心疼你呢,还是害你?我必要告诉母亲去。”

    怀真听了这话,越发咳起来,又道:“不许……”

    谁知一言未罢,就见唐夫人扶着丫头进门来,道:“怎么忽然病了?上午不是只说犯困呢?”

    怀真见唐夫人来了,忙向着敏丽使眼色,只不叫她多嘴。

    这会子唐夫人走到跟前儿,见怀真脸色果然不好,早心疼的握住手,又问敏丽:“方才我进来时候,你说什么告诉我去?又是谁害人呢?”

    敏丽方才不过赌气,真个儿见了唐夫人,哪里敢说,只恐怕唐夫人果然动怒,又见怀真瞪着自己……便只笑说道:“我只说这天气不好,害人病了呢……要告诉母亲请人调治呢。”

    怀真松了口气,唐夫人看了她会子,才不追问了。

    半晌太医来到,也无非是说被冷风扑了,又内受了些寒祟罢了。开了两幅性子温和的药叫熬着,又让留意宽心静养,才便去了。

    家中小厮领着太医出门的当儿,正好儿遇见小唐进门来,两下里照面儿,那太医忙上前请安:“见过尚书大人。”

    小唐忙扶住了,问道:“这是怎么了,家里有谁身上不好?”

    太医陪笑道:“不妨事,是三奶奶略有些着凉了……”

    小唐听到“着凉”两字,心上也仿佛凉了一凉,竟把那句“不妨事”置若罔闻,忙问:“可要紧?”

    太医道:“不碍事,已经开了药了……”话音未落,就见小唐撒手,竟快步往内而去。

    太医一怔,跟随小唐的小厮忙笑道:“我们三爷是最疼我们三奶奶的呢,顾不上您老人家了,可别见怪,我来送您老罢了。”

    太医方笑道:“哪里话,我岂有不知道的?”那小厮便相送了太医,不提。

    话说小唐匆匆进了内宅,唐夫人正督促丫头们熬药,一时并没顾上他。

    小唐便只往房中去,不料正遇上敏丽出来,因拉着他的手,往门边走开两步,才低声责怪道:“哥哥怎么这样不晓事?”

    小唐忙问:“怀真如何了?”

    敏丽皱眉哼道:“这会子知道问她如何了?她是有身子的人……素来又是个多心的,哥哥不好好地哄着她开心,昨儿反一夜不回来,倒是叫人怎么好呢?”

    小唐张了张口:他原本想的是,纵然回府,也不过是睡在书房内罢了,且瞧怀真那样儿,那气竟是一时半会儿退不了的,加上部里的事儿多些,因此竟才留了一夜。

    敏丽见他不言语,又道:“哥哥本是个最会疼人的,如何这会子反这样了,昨儿还叮嘱我让看着怀真呢,却又有何用?我听丫头们说,昨晚上她半夜起来找你……因丫头们说你没回府,下半夜,便有些咳嗽了……哥哥且说,是不是你害的?我尚且在母亲跟前儿替你遮掩呢。”

    小唐听到敏丽说了这些,心头发酸,只默默地说道:“因应大人的事儿,怀真有些恼我,我只想着别讨她嫌罢了……”

    敏丽唉声叹气道:“这种不懂事的毛小子才犯的错儿,哥哥怎么也竟犯了?岂不知她是个最口是心非的,何况纵然一时恼了你,你只该愈发好生地哄她回心转意,怎么竟反而晾了她?早知道你如此不通……我就跟母亲直说了……”

    小唐心中懊悔不迭,敏丽见他这般,便不再多言,只道:“你且进去看看罢了,我不管了,以后你且也别叮嘱我替你看着她……如今是你娶了人家,自该是你替她解闷开心的……别人来做,也不管用……”说着叹了声,便自去了。

    小唐兀自在门边站了会子,隐隐地听到里头又有两声咳嗽……小唐想进内,却又有些不敢似的,正犹豫间,听里头怀真低低道:“罢了,很不必这般如临大敌的……”

    小唐一愣,过了片刻,才醒悟怀真不是在跟他说话,却听是笑荷的声音,道:“奶奶有什么吩咐?”

    却听怀真又咳嗽了声,道:“你……且别在这儿,外头下了雪,今晚上必然更冷,他如今还未回来……你、且去收拾两件大毛儿的衣裳,并两件厚些儿棉的……悄悄地派个小厮送去礼部,告诉他们说、是府内姑娘叫送的……不许提别的。”

    笑荷迟疑了会儿,终究答应了声,怀真吩咐完了这两句,又拼命咳嗽了两声,忽地又道:“还有……更不许提我病了的事。”

    笑荷听了,便叹道:“这又是何必,明明是惦记着的……若是给三爷知道了,岂不是要心疼死呢?”

    片刻,怀真才放低了声音,道:“他心里恼我呢……什么心疼,你好多嘴,快些去罢,别耽搁了……”

    笑荷无奈,应声往外,果然收拾了两套衣裳,才抱着出门,忽地见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反把她吓得叫了一声,差点儿把手中的东西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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