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书吧 > 夫君是朵白莲花 > 第126章 章

第126章 章

推荐阅读:弃宇宙最强战神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仙宫大侠萧金衍英雄联盟:我的时代

69书吧 www.69book.io,最快更新夫君是朵白莲花最新章节!

    一睁眼便看到灵犀与娑罗一模一样的眉眼,严厉恍然不知今时何世。

    灵犀仅有一刹欣喜,然后神情化为淡漠,默然起身出门。

    不多时花枝快步进来。

    “殿下、殿下可算是醒了!”

    见花枝喜极而泣,严厉这才清醒了些。

    “先前那是谁?”

    “先前?是二小殿下啊。”花枝扑哧笑了,抹了抹眼睛道:“人道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二小殿下却真真待您用心,也恁的懂事,这些年日日守在您身边,待您体贴入微,从不曾懈怠。”

    严厉更关心的是凤皇和炎之灵。花枝起初不肯说,被她一吓,这才道尽人事。

    与龙君不得善终、妖帝魂魄有异、严厉一睡不醒相较,娑罗这个仙道老祖宗更加招人非议。须知仙道演化至今,法门奥义虽然驳杂,精髓之处却无不出自他手,除了道祖,便是他最得众仙敬奉信仰。唯恐世人不知究竟,肆意污他美名,霄霜命明亮将一些秘辛宣扬出去,只那灭世天劫仍隐瞒着。

    龙族与妖界连成一气,眼见就要生事。皓睿仙师须将半数人力用于修补那个天洞,因而一筹莫展。霄霜却道不打紧,给他半月时间即可助娑罗恢复记忆,届时要镇住邪道小菜一碟。

    皓睿仙师欲调人手护法,霄霜吹胡子瞪眼道:“你当那仙道老祖宗的名头是虚混来的?任他来千军万马也会败走。”皓睿仙师到底不放心,派明亮率众神匿于谷外,又命仙兵仙将守住各处关卡要塞,严防邪道声东击西,大举攻天。

    龙族与妖界自不肯放过一举歼灭仙道两大擎天栋梁的良机,很快便精锐尽出,突袭娑婆谷。

    敌我实力悬殊,明亮与众神虽不惧死,却不可意气用事,正合计杀出一条血路,护送霄霜和娑罗脱身,就见霄霜与一素衣男子施施然出谷。

    素衣男子是沙罗的模样,气色不佳,风吹便倒的孱弱状。

    “家师被扰了清净,很是不爽,欲单挑四海龙王及十八路妖王,发一发王霸之气。”

    见邪道众人被霄霜的托大之语说得又惊又疑,素衣男子和蔼笑道:“你等虽为杀我而来,我却自重身份,不可与后辈计较。然你等个个包藏祸心,杀孽深重,既主动送到我手中,我总归要惩诫一番。”说着扬手一招,两道绿芒自九天落入他双手,化为一双情剑。

    邪道众人见状发一声喊,将他团团围住。

    他环视众敌,不紧不慢道:“剑是锋利之物,伤人身体,损己修行,且我是斯文之人,不可失了雅致,与你等的王霸路数混战一处,拳打脚踢,没个正形。不如你们稍安勿躁,看我舞剑,看完若还想动手,我即刻束手就死。”

    邪道直当这是个天大的便宜。然后素衣男子强打精神,于众目睽睽之下从容不迫,浑然忘我,自顾耍了一通剑,竟叫观者无不如痴如醉,呆若木鸡。

    结果毫无疑问。

    见素衣男子轻易便制服列位邪道首脑,众神群情振奋,随明亮现身对他顶礼膜拜。

    “孩儿即刻杀了这些孽障,诸界群龙无首,要不几日平定动乱,当可天地一统,后以森规戒律管束,自然就止戈归元,天下太平。爹爹也便能得偿夙愿了。”

    明亮亮出兵刃,上前就要动手。素衣男子拦住他道:“所谓天地一统是诸界各行己道却甘愿攥成一团,休戚与共,杀了他们只能平添仇恨,适得其反。”

    明亮道:“爹爹所言极是,可总归要给他们点教训,不然怎长记性?”

    素衣男子道:“我仙道守仁不杀,悯济众生,却也不可失了分寸,行姑息养奸之事。且放了他们,日后若还滋事寻衅,企图祸乱天下,涂炭生灵,取他们首级也是易如反掌。”

    待邪道众人如丧家之犬骇然退走,明亮忙管娑罗求教后事。娑罗道凡事他已交代给霄霜,只叫明亮速把情剑带回严厉身边,便径自回谷。

    失去炎之灵庇佑,皇笳天降下永恒之境,时空与凡界无异。有明亮帮烛武打理凤族事务,凤族遭逢大变,倒也秩序井然,不输旧日。

    那个天洞费时数月才修补好。期间天境元气受摩梭罗海水气干扰,每日都风雨无常。灵犀因久不见凤皇而日夜吵闹,某日偷跑出府。待明亮和烛武冒着倾盆大雨掘地三尺,在凤皇赐给灵犀那株梧桐树上找到人时,灵犀已淋了半天的雨。

    虽吃下驱寒邪之药,灵犀也冒了风寒,数日都高烧不退,胡话连连,后来终于清醒了些,却又闹着找凤皇。凤后昏沉沉的顾不得他,花枝等婢左右拦不住他闹腾。明亮闻讯赶来,见百般也哄他不住,不由怒斥他几句。

    听说凤皇陨殁,灵犀大哭半晌后昏昏而睡,病情每况愈下,不几日后竟是气息微弱,命悬一线。御医束手无策之际,霄霜施施然而来,道是娑罗有救人之法。

    实则娑罗自吓退龙、妖两界便闭门不出,就连明亮也进不去谷。

    灵犀在娑婆谷养病期间,晧睿仙师费了番周折,从冥王处借出聚魂灯。凤后集众亲属之力为凤皇聚魂,竟是数年也毫无进展。眼见纯血之凤的消亡无可逆转,凤后忧思过度,满怀抑郁,卧床不到三年便因死劫降临而陨殁,临去对恸然侍奉她身前的烛武和明亮道,龙族与妖界只是表面安分,魔界也平生波澜,正邪两道早晚要大动干戈,往后不必再费那劳什子力气,给她和凤皇聚魂,只尽心竭力保严厉不死,凤族许还能多走些年,纵是末路也当辉煌。

    烛武、明亮再是悲痛也郑重领命,保严厉不死却极艰难。

    十年来,南无每日都以三枚阴灵果养护严厉,且往她体内灌输四个时辰元气,却至她涅槃之前也未能叫她醒来。她的魂魄本就将聚不聚,若死劫降临,必定灰飞湮灭。南无精元耗损极大,修为一降再降,有心也无力,因而愁肠百转。明亮日日勤奋刻苦,却任他天赋异禀也不可能短短数年便飞升大神,获得使用禁术的资格,遂管霄霜苦求龙族那门能让修为瞬间暴涨的秘术。

    “当年母亲舍命护我,是时候偿她大恩了。”

    “既知你母亲舍命护你,便该珍惜性命。”

    霄霜从容不迫,这才给明亮解惑。

    当日严厉与龙君之所以会被情剑劈开,是因娑罗对情剑下了一个禁咒,双剑一时还肯受娑罗感召,却与严厉更加元气相通,视她为主。

    简言之,道祖施加于情剑的不死之力已转嫁给严厉。只是娑罗的有备无患之举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情剑只保得严厉魂魄不散,半点没有要助她凝聚神魂的迹象。

    这却是不幸中的万幸。

    “世事福祸相依,或许死劫就是生机,也未可知。”

    事实证明霄霜所言甚是。众人袖手旁观天劫降临,严厉的魂魄却非但未被劫火烧碎,反还渐渐开始凝聚,当日几乎被烧成焦炭的身体亦如逢春枯木,迅速恢复成血肉之躯。

    众人皆大欢喜。南无更是大张旗鼓,命虎力、鹤轩二位仙君操办起婚事。

    严厉允婚南无这事虽世所周知了,其中却有受胁迫之缘由,此事本当作罢。然虽是龙君酿成凤族大祸,龙君却是被娑罗的执念驱使。而凤后早便打卦,严厉钟情之人会害她魂飞魄散。彼时天下皆传卦象应验了,凤后思忖之后,将严厉全权交由南无照料。

    凤后之举无疑默许了那桩婚事。明亮狠不情愿,一早便对南无决然表明态度。

    至阴寒的天池有助严厉修养。南无在池畔搭建屋舍,十年来冒着严寒助严厉聚魂,却再有心僭越也不得亲近。只因明亮虽忙于政务,鞭长莫及,灵犀倒恰好病愈出关,带着花枝守在严厉身边。

    灵犀随娑罗闭关休养数年,修为见地俱有精进。出关后他少言寡语,待人疏冷淡漠,却心思缜密远胜八丨九岁孩童,任凭南无使尽聪明也不为所动,寸步不离严厉。

    南无要用强更是不成。全因不知为何,修为低下的灵犀只消一个弹指便能叫他手脚俱僵,束手就擒。南无心知霄霜头上有人压着,求他也无用,技穷了唯有强抑恼火克制。

    龙君生克炎之灵,那日炎之灵被他元气侵蚀,居然火气大盛,甚于之前百倍。严厉遭火毒反噬甚深,元气混乱,生死悬于一线。霄霜道世上除了南无再无人能救她。南无救她的代价却是极大。

    娑罗苦心造凌柯成人,只为克制炎之灵。凌柯得以幻化成人的根本,乃是娑罗以禁力一丝一丝凝聚。霄霜此番挽救严厉之法分作两步,先是让南无将“心”灌输给严厉泰半,助她凝聚神魂,次要南无弑去严厉体内火毒。此法费时久远,南无修为渐丧是轻,就怕“心”力骤减之后受不了火毒日日反噬,有神魂俱碎之虞。好在霄霜还传了一个辅佐之法,南无始终也未有恙。

    可就在三日前,南无正给严厉灌输灵气,天空陡然传来一声巨响。南无欣喜严厉形如安睡之人,必定身子大好,不日醒来,有些心不在焉,当即挨了一道天雷。

    早年南无道雷劫将至是骗严厉,不料雷劫会在而今不期而至。

    雷劫本当与严厉的情形对等,严厉气息孱弱,雷劫也当势弱。熟知八十一道天雷来势汹汹,世所罕见。南无左右都避无可避,只得咬牙硬抗。纵是灵犀急智,借圆月之阴气助他抵御雷劫,他未被登时劈成飞灰,离魂飞魄散也没几日了。

    听花枝谨慎措辞,慢慢禀告完人事,严厉的沉痛无以复加。

    逝者已矣,追思徒添伤感。失去意识之前她以为,她这一生就要结束了,不知有几人会为她伤心难过,恨她怨她,不料要承受生离死别之痛的人,竟然是她。

    比南无更让严厉纠结的,正是娑罗。

    如今严厉回头去想,心知娑罗做事稳妥,他能料想得到凤后的执著,也料想得到自己的枕边人不信他十分,将人事逐一谋划,甚至悄悄给她不死之力,却怎知那株桃树会不早不晚恰恰化人,因这点差池乱了他的计划,坏了诸界大好形势?

    严厉急欲去娑婆谷见人,奈何四肢无力,直当自己修为尽废,不由甚为急恼伤神。

    “殿下乍醒,身子还虚着呐,须好生将养一番才行。”

    花枝话音未落,灵犀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被他淡淡一睨,花枝忙肃然起身,轻轻掩门出去。他坐到床边,把怔然盯着他看的严厉扶靠到他胸前。严厉问是什么药,虽被他沉默以对也大口喝下,喝完手脚立时能动了,却还是无法凝集法力。

    严厉坐在床上神思恍惚。灵犀这才言简意赅地开口,告知她一些外人不知之秘。

    娑罗的记忆已被龙君吞食,断然寻找不回。然而人之六思犹如镜面,眼耳鼻舌身意在每一刹的所知所感都如雁过留痕一般,会在潜意当中留下浮光掠影。霄霜以梦境为引,让娑罗虚实颠倒,待在梦中走马观花、阅尽平生,即可功成圆满。此法三日即成,霄霜说要半月,是为逼邪道早些动手,早早解决祸患。只因这个恢复记忆之法有后遗症,娑罗恨不得倒头便睡状,正因如此。好在邪道迫不及待打上门来,再拖几日,娑罗必定捱不住困,沉睡过去,正邪大战也便在所难免。

    彼时娑罗虽恢复记忆,修为却不及四海龙王与十八路妖王任何一个。好在天地众生不论正邪俱有情性,道祖喜以情字论天下之道,赐剑给娑罗时一并传授他一套剑法。此法须一心二用,双手各有招式,一手名九思绝爱,一手名九念断情,干扰人心之力甚于其它术法百倍。邪道众人不知究竟,轻敌大意,先失一手,因而被娑罗轻易制服,至今也未再妄动。

    听到这里严厉无语凝噎,本当娑罗这些年对她不闻不问是怨恼她,不料竟是他一睡不醒,花枝所述那些关于他的消息,都是霄霜刻意散播的。倘若当日她听皓睿仙师所劝,不试图以炎之灵解决龙君,便不会激发龙君的反噬,将炎之灵彻底吞噬。炎之灵若在,凤皇便不会陨殁,凤族也没有灭亡之祸。思来想去她悔恨交加,一时颇觉生不如死,却也异常清楚地明白,她务必好生活着。

    “你爹既沉睡未醒,你又跟谁学会降服南无的功夫?”

    “自然是跟霄霜真人。”

    “他怎会……”

    “爹爹以治愈蛇君顽疾的办法换他袖手旁观,不再护短。”

    严厉暗自吁了口气。她连夫妻间最基本的信任都丧失了,险些坏了大事,娑罗必然生气,却如此这般,兴许她还有改正之机。

    “您这次重生的过程不合惯例,怕要费些时日才能恢复修为,眼下诸界安分,此事倒也不急。只是少君待您执念深重,他时日无多却有夙愿未了,您要早做决断。”

    灵犀的眉眼本就极像娑罗,如今放佛连性子也随了泰半,言行无不带着娑罗的影子。

    十年时间足够稚子长成少年。依恋之人相继逝去的悲痛和觉明府对于皇子近乎苛刻的规矩礼法,让灵犀有着远超他年纪的沉稳持重。无疑这也要归功于他的父亲,给了他不俗于世的根骨资质,让他有敏锐的洞察人事之力。

    严厉心思烦乱,不由征询他道:“依你看来,当如何决断?”

    “与其您一生歉疚难安,且落个绝情寡义之名,莫如随他所愿,一了百了。”

    灵犀的态度让严厉深感意外。

    严厉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六界。是日明亮、烛武欢喜驾辇来迎时,严厉已把自己关在房里喝了半日闷酒,出门被风一吹,顿时有些熏熏然的,神志却异常清楚。

    被明亮和灵犀扶上车辇、昏昏欲睡之际,她吩咐一句:“先去天南。”

    天南阳气最盛,凤凰花如火如荼。最茂盛的那片花海中央起了一处别院,南无正在里面休养。明亮、烛武皆有些不情愿,灵犀倒径自驾辇,绕路去了天南。

    被唤醒时严厉头疼欲裂。听烛武说南无只留下一个婢子伺候汤药,严厉径自登堂入室,见南无闭着眼睛,拥着狐裘,懒卧于床上。严厉上前一摸他额头,冰凉得很。

    他恍惚睁眼,又怔又痴地看着严厉。

    这些年非但他修为渐丧,还日日受火毒和寒气侵蚀,又遭逢天劫,看来气色灰败,形容枯槁,再无半点风流俊逸可谈,唯有双眼神采如故,仿似天上最亮的星。

    严厉心下五味杂陈,就听他喃喃开口:“从未见你如此专注地看我。”

    严厉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只因认识这么久,我从未如今日这般,看你如此顺眼。”

    他闻听一愣,随即回过神,急忙转过身道:“也不通报一声,你诚心看我的丑态么!”

    严厉绷了少顷才有些恼火地问:“雷劫降临为何你不躲避?”

    “那雷劫来得极不合常理,我怕我若是躲了,万一波及到你,你可不禁折腾。”

    “明知我是受你胁迫才不得不允婚,你还肯如此待我,岂不是傻?”

    南无握住颈上戴那串凤凰眼,沉默不语。

    严厉又问他:“婚房都建好了,婚礼怎么倒不筹备了?”

    他还是沉默着。

    严厉道:“俗礼累人,不办也罢。”

    他这才猛地坐起冷笑:“果然你要反悔?”

    “不。”严厉道:“只是我不想于心不安,虚情待你。”

    他沉默少倾才叹口气:“原本我是想着,当年你嫁给……嫁给娑罗仙师时,也非一心一意待他。论别的,我自认不及他万一,论待你之心,我却自认不差他分毫,先娶了你,假以时日总归能叫你改变。可如今……如今连老天都不帮我,我还要这虚名有何用。”

    见他诚挚,严厉也不由叹气,“你若不厌弃,就搬进觉明府住,起居由我照顾。”

    一刹欢喜之后他更加幽怨:“也好,临终能帮你成就好事,我倒也情愿。”

    严厉苦笑一声:“既当我是没心没肺之人,你何必执著不放。”

    “那好。”他挑起眉:“你搬来这里跟我同住,免得我去你府上遭人白眼。”

    严厉一想也是,未免他的余生麻烦不断,遂应了他。

    “果然来么?”他万分不信状。

    “果然。”

    南无欣喜若狂地支起身子。严厉看见敞开的狐裘里裹着一束凤凰花。南无审视着她,欣喜化为黯然。严厉信手拿走那束花,坐到床边。南无见状一掀狐裘,将她裹进去,紧紧抱住她,汲取她身上源源不断的温暖。

    “看来我注定要死在你身上。”他郁郁叹口气。

    “怎么说?”

    “事后我细想,那雷劫只怕是人为的。有人想卸磨杀驴。”

    严厉心道这绝不可能。南无咬破她手腕,喝了两口血。

    “味道不对。”

    见他咂了咂嘴,严厉直当自己身体有异,不由问他如何不对。他看着她沉吟一番,却猛地将她压倒,作势要吻她,被她信手一推,嘶一声懊恼退开。

    “何必矫情?之前那些年我跟你朝夕相处,对你为所欲为,你我虽未行过大礼,夫妻当做之事却都做全了。”见她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又好笑道:“你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如此不禁逗弄?之前你似死人一样冰冷无趣,且似块焦炭,从头到脚都毫无美感,我哪儿有性致下这种手。”

    严厉抚额无语。将死之人还有戏谑之心,足见心态颇好。

    他却郁郁道:“我一时还不急着死,你无事就走,免得惹旁人不高兴,又来害我,让我死个彻底,再无重生之机,再无见你之日。”

    严厉气极反倒笑了。她若也以小人之心揣度,还当这厮明知她会悔婚,故此演这苦肉计诳她。看来他而今果然不想要个虚名,而是想要她的承诺。

    “你的后事我会一手操办,你只管放心。”

    “果然?”

    严厉指天指地立个毒誓,南无这才不再纠缠,很快就被温暖之感舒适得昏昏而睡。

    严厉起身出门。闻听她要搬来与南无同住,明亮甚为反对,灵犀不置一词。严厉一意孤行,回府受完众神礼拜,大事小情安排一番,便带花枝和几个婢子赶到天南别院。南无睡醒见她在他身边打坐,愣了会儿神才又怔又痴道:“本当是梦,怎么你真来了?”

    严厉叹气:“本就是梦,只是你不愿醒。”

    “难道娑罗仙师果真恼你愚钝,不肯原谅你,你非要用我刺激他一下?”

    “……好吧,我走了。”

    “别!”南无死死抱住她的腰。

    此后数日严厉的法力未见恢复,南无为数不多的余生也多是睡着的,偶尔醒来也少言寡语,严厉逗他无用,久之便不自讨无趣,只照顾好他的汤药,每日给他几口血驱寒。他终日除了睡着就是瞪着眼发呆,严厉苦劝他出去吸食点灵气,他也不动,放佛不屑多活几日。严厉闭门谢客,专心待他。第七天他大限将至。适逢夤夜,星斗漫天。他醒来精神颇好,竟自己下了床。严厉心知这是回光返照,忙随他走到屋外。他站在凤凰花丛里,望着星空良久沉默后,郑重道:“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也许我真该醒了。”

    严厉诧然看着他。

    “我虽待你执著至今,却总是惹你生气、难过、痛苦,无论如何都比不了娑罗仙师,所幸还有这样一个机会,叫我能弥补你一二。这是我甘之如饴之事,你只管坦然承受。我父君道人生在世,当一世一个活法,一世有一世的精彩。本当这一世我有千年万载时光可以挥霍,而你未必能渡过死劫。忘记你的过程委实痛苦,非我所能承受,我试过不行,故只能顺应本心,执著不放。不料你这里云开月明,来日方长,我却这么快便走到尽头,纵有来生也再跟不上你的步伐。”

    严厉宽慰他道:“听说皓睿仙师已去了冥府。冥王顾念与你母亲那点渊源,皓睿仙师再允他点好处,定能再次借到聚魂灯。你不是我凤族,生死轮回不受宿命局限,有离别却归来有期,不必如此悲观。”

    “再见岂还如初见?”

    “……”

    “让我来生不再记得你,遇见你也不再动情,于你做来可容易?”

    “不难。”实则这正是严厉的打算。出乎她意料的是,南无分明能料到她的意图,却在弥留之际彻底开悟了。这是他之幸,亦是她之幸。

    “那我对你的纠缠就到今晚为止吧。但愿我这个过客能让你记上三年五载。我父君一时还不能羽化,紫阳宫群龙无首,若遇事端还须劳你照应。”

    “这是自然。”南无的伤感让严厉释然吁了口气。

    南无指着漫无边际的花海问她:“这些花美极了。我把它们统统带走,你可舍得?”她勉强笑了笑,说不出只言片语,暗暗有些难以名状的失落,心绪烦乱之际,委实不知自己明明该高兴今后少了负累,却为何竟有些不舍得这个与她纠葛甚深的男人,尤胜不舍得这片她最钟爱的花海。

    只消弹指,所有凤凰花都枯萎了。

    南无灰败的气色不见好转,吸食大量灵气却可让他多活须臾。

    一望无际的萧索景象让严厉有一刹失神,然而就只这么一刹便发生了出人意料之事。前一刻刚说出诀别之语的妖孽瞬间侵入她神识,操控她起了一个禁咒——咒龙君迦昱痴缠她三生三世,世世不得其心,却世世因她而死。等她气急败坏地拿回主权,他被逼出她体外的魂魄已极度虚弱,却还得意大笑。

    “你分明有病!”

    “自然我病得不轻。分明我该咒娑罗仙师断情绝爱,咒世上除了我,谁也不能得你真心相待。如此你却必然要恨我,而我再也不想叫你恨我,哪怕是一分一毫。”

    严厉一听顿时消了些恼火,暗暗生出些后怕来。凤族禁咒无可逆转,这孽障煞费苦心,若真起那等咒,她纵然恨极了他,也着实无计可施的。

    “后会无期。”南无怅然叹息。严厉的恼火随他魂魄所化的万千光华一同消散。

    虎力、鹤轩二仙闻讯赶来时,严厉正抱着南无的肉身出神。二仙将肉身带回紫阳宫,不发丧,却请霄霜上天以玄冰封存起来,将来好给东华帝君留个念想。

    严厉在紫阳宫外拦住霄霜,质问他教南无凤族禁咒就不怕娑罗怪罪?

    霄霜已度过返老还童的临界点,如今是与灵犀一样的少年之身,早便耐不住寂寞,跑去雷泽与无照鬼混。娑婆谷外结界与他元气相通,他倒也放心留下娑罗一个人。

    霄霜打着哈哈笑言:“那老东西自负识情辨爱,身陷其中也当能游刃有余,行事不受其累,不受其扰,却不料你是个不可托付之人,不配他倾心以对。我猜他痛定思痛,醒来多半要与你了断,如此实为帮你,你倒不识好心。”

    严厉忙陪个不是,问他如何处置的龙君迦昱。他讳莫高深,只字不谈便扬长而去。

    严厉百思不解,郁郁寡欢,回府瞒着那个禁咒,很快却发现自己身体有异。想是她反制南无时用力过猛,吞噬了他一部分魂魄,竟然连她都能噬灵了。

    登基之后她闭关数月,很快恢复法力,并且修为比之前还要精进。出关诸事不顾,一溜烟赶到娑婆谷,见娑罗懒卧于溪边青石,若有所思的看水中鱼儿嬉戏。

    娑罗已醒来月余。皓睿仙师正忙着召集群仙,好来谷中顶礼膜拜,恭迎他上天。

    严厉闪身过去,见娑罗神情疏冷地抬眸看她,不由低下头,呐呐说不出话。感觉沙罗站到她面前,放佛在等她解释,她来前打好腹稿的千言万语也只能如此归结道:“那时我实是情非得已。”

    头上一麻,严厉忙抬头看。

    “此物已视你为主,再不受我感召,日后你要好生待它。”

    沙罗端详着一双情剑。察觉他的企图,严厉心神大震,不及阻拦他已信手挥剑。

    眼见那缕断发在他掌中化为烟尘,严厉如遭重击,却道:“如此也好。从今往后你行事无牵无挂,不须瞻前顾后,思虑重重,当能早日完成夙愿。”

    沙罗平静道:“实则当日我恢复神识最初便该与你了断。然我总归不舍,期望你能感我诚挚,行事如我所愿。奈何,你叫我很失望。”

    严厉惨然笑了,她早知自己配不上他,却妄念执着痴缠着他,如今也该识趣放手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觉明府,严厉一连数日都对着情剑借酒浇愁。烛武、明亮不知究竟也能猜到个大概,一个苦劝她宽心、知足,一个难以置信,风风火火跑去娑婆谷。

    明亮终究失望而归。

    不几日后严厉一个一个摔烂身边的酒坛,越过始终默然守在她门外的灵犀的拦阻,闯进厚土殿。厚土元君左右拦不住她,眼见元楹花容失色,被她一掌劈成飞灰。

    等灵犀赶到,厚土殿房倒屋塌,严厉正对厚土元君厉喝:“元楹死有余辜。你教徒不慎,罪也当诛!”她如今贵为神尊,比厚土元君位份略高,厚土元君却岂容她肆意妄为,命众属下势必拿住她。然则以她修为,怕是厚土殿倾尽全力,也奈她不何。

    可她醉糊涂了,听有人大喝一声:“住手!”旋即见一个白衣少年疾射到她身边,抱住她手臂,劝她罢手,直当是娑罗来了,顿时便消了戾气,痴怨他道:“好,好,好!往后你说一,我不说二,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给你当牛做马,为奴为婢,可能换你回心转意?”

    灵犀一愣,随即应承着她,趁她狂喜,这才制服她。

    此事惊动了皓睿仙师。

    严厉虽已为尊,仙规却森严。厚土元君也抓住不放。皓睿仙师颇头疼,管娑罗请示之后,判她受剐刑,下堕仙台。可是不等玄穹帝尊下旨,严厉倒先上表,扬言此番是她与厚土殿的私怨,若帝尊非以公事处置,她必率凤族脱离仙界,再不受天庭管束。

    天下哗然。

    严厉很清楚,她这祸惹得不是时候,却毫不后悔。

    娑罗马上要归位,断情之举天下皆知,群仙瞩目之际若饶了严厉,有损他的威严。烛武、明亮皆无计可施,倒是灵犀从容不乱,给严厉出了这个主意。

    皓睿仙师知严厉本就混不吝,如今又为情所伤,乖张暴戾,唯恐政局动荡,只得掉头吓厚土元君道:“她若反了必与你厚土殿为敌,你何必为一个确然有错的元楹,搭上众亲属之命。”

    厚土元君是位女帝。

    天下有几个女人能似严厉、蒙臣这般杀伐决断?厚土元君审时度势,只得作罢。

    此后严厉虽然阴郁,却消了颓废,振作起来。

    爱是付出,欲是索取。爱欲纠缠,谓之情。世上常有至情至性者,为己所爱一心付出,不求回报。借醉发了回酒疯,严厉放佛顿悟了什么。

    众仙迎娑罗上天时,严厉盛装前往,不苟言笑,言行恪守礼节,以示敬服。自她醒来初次见面的姒檀传话逗她:“呦,这么快便清心寡欲了?倒省得我费口舌安慰你。”

    严厉却听说姒檀的事。

    四海龙王暂且安分,桑寒却狐狡之极,百般挑唆蒙臣。蒙臣信了他的话,疑心凄惶是假。姒檀尽力掩饰,到底被她揭穿。她一怒劈死那颗魔心,誓要姒檀永不超生。

    十年来,姒檀受约与蒙臣决战数回,回回得胜。

    “她已三年不与你寻衅,想必识趣了些。你何不主动一些?”

    “我自有分寸,不劳你操心。”

    娑罗入驻无极宫,皓睿仙师于座下侍奉。归位那日万仙膜拜,娑罗道天地一统势在必得,众仙臣服,齐心守护信奉之道。严厉强抑心事,灵犀与她同心,从不去无极宫,明亮倒常去走动,回头便把娑罗的情形禀告给她,道娑罗自归位便在无极宫闭门不出,终日看着龙君迦昱所化那只金蛋。如何处置此物,他是要狠费神的。

    每每为一只纯血之凤挡劫,严厉都会想起凤皇。彼时她不惜一切也要挽救凤皇,万不是错了。错只错在她不该不信娑罗,想必娑罗最不能释怀的正是如此。

    一晃就是数年。期间严厉性情大变,克己守礼,专心政务,醉心功法,闲暇时便邀姒檀共饮。姒檀的言行有些异样,可是严厉难以名状,想不出究竟。

    这日严厉收到消息,姒檀破例给蒙臣下了战书,约她在琉璃海畔决一生死。先前数回都未有结果,严厉便没当回事,后来却惊闻,姒檀一着不慎,被蒙臣一剑穿心,灰飞烟灭。

    严厉这才恍悟,姒檀之前的言行分明在透露——他累了。未等严厉决定是否要打进魔宫给姒檀报仇,又传来蒙臣传位给尚方,尔后自刎于琉璃海畔的消息。

    一场仙魔纠葛终于落下帷幕,严厉觉得姒檀可以含笑九泉了。

    尚方得蒙臣一手培植,因痛失蒙臣而怨怪仙界,率众侵扰仙界领地。

    严厉正有一口闷气无处发泄,闻报即刻要请缨。明亮求她道:“母亲早已威名远扬,这些宵小之辈,就交给孩儿去解决。”正给姒檀守孝的杳云也跑来求她,她遂上表帝尊。

    近年邪道蠢蠢欲动,帝尊正欲杀一儆百,敕明亮、杳云为荡魔先锋,率天兵一万下界。明亮文武兼备,蓄势多年,杳云则满心仇恨,二人势如破竹之际却遭四海龙王突袭,溃不成军,失手被擒。

    与战报一同传来的,还有四海龙王的请柬。

    “请往龙师殿商谈要事。”

    严厉暴怒之极,立时便要去摩梭罗海,手刃四条老龙。烛武忙劝她道:“您此去投鼠忌器,非但救不了殿下,恐还要落人算计。须请仙师从长计议。”

    四海龙王蛰伏已久,此番定是有备而来。严厉岂不知他们冲的主要是娑罗?

    娑罗依约传霄霜秘术,霄霜正与无照闭关治病,起码还要三两年能成。纵有几名蛇族翘楚深谙海下情形,四海龙王却定防守严密,不容侵入。要救明亮当真棘手。

    烛武道:“仙师必然也收到邀约。他再通天彻地,也无异于手脚被缚,落在下风。况且四海龙王先前吃了仙师大亏,如今胆敢生事,除了殿下定还有所倚恃。我们且不可被牵着鼻子走。不如属下与二殿下化身前去,您与仙师于海外接应,见机行事。”

    严厉以为甚好,此时耳目来报,道是娑罗仙师孤身下了摩梭罗海。

    严厉登时坐不住了。

    没有情剑护佑,娑罗拿什么与强敌抗衡!

    烛武沉吟:“仙师不会如此莽撞。定是有人假扮他,引您贸然前去。”

    严厉也当如此。终于发言的灵犀却道:“定是他胸有成竹,您可放心前去。”

    “何以见得?”

    “我在娑婆谷养病时,曾听霄霜真人说过,道当年道祖构建六界时爹爹都在场,深晓机关,也深知摩梭罗海的玄妙之处。甚至于……”

    “如何?”

    “龙君迦昱能将摩梭罗海玩弄于股掌,是因他乃水气化生,与海元气相通。摩梭罗海却是道祖以水囊所化。爹爹若知窍门,要将摩梭罗海玩弄于股掌,亦是寻常。再者说,四海龙王老谋深算,敢捋胡须必有退路,兄长当性命无忧。”

    灵犀十九岁,越发像极了白莲花当年。严厉行事肯听他劝谏,还常常与他秉烛夜话,促膝长谈,惹得明亮都生了醋意,嫌她厚此薄彼,一碗水端不平。

    严厉对灵犀的分析深以为然。这时虞靖传回消息,道娑罗仙师的确下海去了。为防妖、魔、龙三界大举攻天,皓睿仙师正调兵遣将,凤族首在其列。

    “海外有孩儿和烛武,您放心下海。”

    灵犀提点严厉一番。严厉遂命烛武调集人手,听候皓睿仙师调遣,后忍着手痒,担着心事,被巡海夜叉一路引进龙师殿时,见明珠高悬,主位空置,娑罗手捧着一盏茶,从容端坐于客首,其下坐着桑寒、尚方,对面正是四海龙王。

    人如此齐整,难怪胆敢挑这等事端。

    严厉细一端详娑罗,虽被他的冷漠疏离之状刺痛了眼,倒确认是他无疑。

    严厉本当四海龙王自重身份,口下有德,桑寒、尚方却必会你一言我一语,对她极尽嘲笑讥讽,不料他们同四海龙王一样正经严肃。

    严厉一时辨不清形势,就听娑罗淡淡传话:“照灵犀教你的办。”

    “怎知他会教我?”

    “他纵是随我三五分性子,也比你心明眼亮。何况与我八丨九不离十,放佛在照镜子。”

    严厉心下黯然,也无暇疑惑他阴阳怪气,言辞古怪。

    娑罗这才慢吞吞开口:“你来的正好。可知为何主位空置?”

    严厉沉默着,不料他有此一问。

    娑罗道:“方才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力求叫我相信,我当坐至那里。你怎么看?”

    只是一瞬间,严厉的心思却不知跌宕起伏了多少回,最终她的脸色回复阴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难道你先来这许久,就只听他们废话?”

    娑罗轻笑:“他们费此周章,只为叫我耐心听这番废话,势必要我坐上那里才肯放人,若不答应,便要我一家三口葬身于此。”

    灵犀料想也是如此。

    乍看娑罗是贸然前来,却必不受四海龙王挟持。严厉不由桀然大笑:“我这等俗人尚且生死无惧,何况是你?然则正邪势不两立。你有决不可死之理由,我亦是如此。胜败常事,明亮却一向自负,此番被擒虽属意外,于他也是奇耻大辱,他又待你我恭孝,唯恐你我因他涉险,必有千方百计求死之心。我固然痛惜,万不得已时,唯有成全他美名,只叫这些魑魅魍魉统统陪葬便是!”说罢跃到主位旁边,轰然一声毁了那金座。

    见她双手各执一支凤尾鞭,脸上戾气阴狠,身畔灵气滚滚,罡风慑人,足见修为之高无人可敌,四海龙王俱都动容。世人谁不知她性有桀骜,近年更是抑郁乖张,若真抱着鱼死网破之心前来,龙、凤二族两败俱伤,倒算龙族捡了便宜。

    娑罗轻笑着喝下一口茶,“早说她脾气躁,又憋了许久闷气无处发泄,必不似我温和待人,能与你们坐下来打商量,你们偏偏不信。”

    西海龙王冷笑:“名声固然重于生死,你们为人父母却岂可轻言放弃!小殿下确有千方百计求死之心,若叫他如愿,足见我辈无能,岂还有脸争这个短长?”

    严厉怕的正是如此,听说明亮无恙,不由暗吁口气。

    “僵持无用。不如听我一言,折衷处置。”娑罗挥手祭出一物,正是龙君迦昱所化金蛋。

    四海龙王眼泛精光,尚方、桑寒若有所思。

    娑罗道:“你们疑心我的身份也是情理,此物却足以证明,你们的揣测都是无稽之谈。龙君迦昱骁悍雄奇,败于我手实属天命不予,非他无能。为长远计,你等不如休养生息。若干年后他再度化生,我的记忆纵能遗留十之六七,也必有一番妙趣可与我玩耍,甚至带你龙族凌驾九霄亦有可能。”

    四海龙王俱有喜色。想必此事正中他们下怀,前计不成,退而求次。

    “非但如此,先前敕封你龙族掌管的凡界水域仍由你等掌管,只是地方龙神须守我仙规。你龙族若不寻衅,我仙界自能与你相安无事。”说到这里娑罗和气尽消,沉下脸道:“可眼下你们若不遂我意,拼着我儿死得其所,单是我一人要灭你龙族,只在顷刻!”

    结果是四海龙王收下金蛋和养护之法,与娑罗定下互不侵扰的协议。

    桑寒、尚方见势不妙,不由脸色大变。

    娑罗笑道:“妖帝、魔尊无须急恼,你两界一个元气大伤,一个人才凋零,合力也不是我仙道对手,若也有休兵罢战之意,亦可与我定下协议。”

    桑寒、尚方岂有不从之理?

    只是费了番口舌,邪道众人俱被娑罗搞定。可见比任何武器都要强大的,是人的头脑。

    然虽有了三份互相制约的协议,诸界和平共处的期限却要看龙君迦昱何时重生。四海龙王最为关注此事。面对追问,娑罗道龙君迦昱的情形与严厉不同,能逆天改命已是不易,何时重生非他所能掌控,人力必不可少,关键还须看天意。

    没等西海龙王的近侍去把杳云、明亮带来,娑罗径自起身而去。

    严厉接了两个小子,见他们灰头土脸,受了不少皮肉伤,心中不爽顿时达到极点。“我儿的血岂能白流!”二话没说她就动了手。

    桑寒、尚方急忙躲得远远的。四海龙王得龙君迦昱尽传皇族秘术,修为暴涨,自视甚高,心知严厉势必要寻衅发作,遂与她战在一起。

    后来严厉跟杳云、明亮相互扶持着出海,灵犀驾辇候在云头上。

    “看来你们这是都过足瘾了。”

    灵犀颇无奈地扶娘仨上辇,喂完药把草草包扎的外伤仔细给他们处理一番,道桑寒、尚方皆是言而无信之辈,把明亮、杳云从里之外都检视一遍。

    明亮得意大笑:“二弟未免过于谨慎,爹爹一统天下,势不可挡,邪道岌如危卵,胆战心惊,此番爹爹所谋正中他们下怀,岂敢再得寸进尺?”

    杳云也道:“我们虽也吃了点亏,四海龙王却个个重伤根本,非千八百年养不好。”

    严厉道:“白纸黑字有什么用?还是要拿拳头说话。”

    明亮点头附和:“如此一来,看谁还敢视那三份契约为儿戏。”

    灵犀不由摇头失笑:“你们这一身伤,岂不也要养上许久。”

    严厉颇无所谓,回府才与明亮、杳云算账。

    明亮兵败被擒竟是个算计,设局的正是娑罗。严厉喜见岌岌可危的局面被娑罗掌控住,却恼明亮、杳云都与她离心,这么大事也敢瞒她。明亮百般逗哄,杳云千般请罪,总算让她消了懊恼。

    灵犀总不放心,宣来几大御医给明亮、杳云会诊,见都无恙,这才放心。明亮嗤他过于谨慎,严厉笑完心里却嘎登一声,因灵犀的举动而生出个而匪夷所思的设想。

    严厉的伤养了数年才好,这却无损她叫人闻风丧胆之威名。天下虽未止戈归元,却太平无事。一团祥和之下,严厉的心境也日渐轻松起来,偶尔脸上也能有几分笑意。

    冥王软硬不吃,皓睿仙师几番前去都借不到聚魂灯,南无之事一拖再拖。虎力、鹤轩苦苦相求,严厉终归不耐,一路打进冥府,夺了冥王的劈魂刀。劈魂刀即将被冥王修复完整,冥王唯恐她真将刀身戳成马蜂窝,只得懊恼借灯。

    有了聚魂灯,严厉先组织人手给凤皇、凤后聚魂,果然毫无成效。严厉伤感怅然,给南无聚魂倒甚有起色,虎力、鹤轩二仙松了口气,道严厉为尊事忙,且叫他们为主上出一分力气。严厉遂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办,然后把当年给白莲花找的两位师父招来,学习琴棋书画,还给自己挑了一位舞娘师父,闲暇之余就在房中练习舞道。琴棋书画能有长进,舞道却费尽心力也收效甚微,她倒毫不气馁。

    眼见明亮、灵犀都长成俊朗青年,惹得不少女子青睐,烛武提议给兄弟两个择亲。

    严厉瞪眼道:“若有良人,不必你我操心,他们自会来求着我赐婚。尚未来求,可见没有,你何必多事。”烛武再不敢谏言。

    后来严厉把兄弟两个叫到跟前,问他们可有中意之人,可有成家之意?二人都道醉心修炼,无心儿女情长。严厉拍着他们肩膀道:“你们两个,总有一个将来要继承大统,界时身担重任,婚姻之事只怕有波折,徒添烦恼,不如趁早挑个良人。”

    灵犀道:“兄长眼见要飞升大神,自然是兄长为尊,孩儿只中意大司命之位。”

    明亮则驳他道:“若以武力来论尊卑,二弟年幼,修为却进步神速,定然比为兄晚不几日便可飞升大神,天资岂非在为兄之上。”

    兄弟两个都谦让着,相持不下。

    严厉自登基便为储君之事摇摆不定。两个儿子俱都出类拔萃,竟也颇让人头疼。好在她还有几百年时间,可以慢慢掂量此事。

    烛武提议道:“二位殿下都有为君之能、之德,的确难以抉择。不如这样,反正只有两个职位,二位殿下谁先娶妻,谁就可以当先选择。”

    顶着兄弟俩的呱噪,严厉准了。

    数百年匆匆而过。

    这日明亮郑重跪倒在严厉面前,问她:“孩儿有个中意的女人,母亲所言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

    “只怕她身份特殊,孩儿娶她进门您要生气。”

    “是谁家姑娘?”

    “是……是衡蓉。”

    严厉大怒。这衡容虽是她表兄长生帝君的幺女,年数百岁,貌美活泼,却有个她极不喜见的来历——衡蓉的前世,就是欲奴。

    当年欲奴被竹馫压下冥府,十八层地狱来回过了几遍,却仍迷途不知回返,日夜咒骂凌柯。南无闻听终究心软,不忍她再受酷刑折磨,买通冥王,洗去她记忆,硬将她丢入轮回隧道。熟料她转世为人,竟投在长生殿。

    这事原本谁也不知。严厉打进冥府借聚魂灯时,顺便看了看生死薄。每个人的命数皆能在生死薄上显现。严厉混不管冥王急天机泄露,在一旁跳脚,把一众亲朋的命数看了个遍。衡蓉的过去叫她心下颇不痛快,回府便叮嘱明亮,今后绝不许再与衡蓉亲近。明亮急得追问,得知缘由,便与衡蓉断了来往,任她来纠缠也不为所动。

    不料过去几百年,明亮竟是要取衡蓉?严厉竟不知该怨天,还是怪明亮心志不坚。

    “孩儿主意已定。您若势必反对,孩儿不敢忤逆,只好终生不娶。”明亮言辞坚定。

    “岂不记得当年她如何害你?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孽障!”严厉断然反对,把明亮骂出殿去。后来灵犀进殿,劝她道:“兄长做事素来有分寸,对您说破必是已成定局,您反对也无用,倒叫兄长烦恼伤心。”

    “岂能把我大好一个儿郎便宜了那个贱人?”

    严厉怒极生了歪心,就要提着情剑去长生殿,断了衡蓉的念想。灵犀拦她道:“且不说如此会让兄长今后与您一样凄苦,长生帝君还要与您置气。与其让很多人都不痛快,您何不就成全了兄长?”她总归放不下芥蒂,却心知灵犀所言甚是,只得风光操办了婚事。

    是日宾朋满座,独缺了正在闭关的新郎官的父亲。被毫不知情的衡蓉口称母皇三跪九叩,严厉看在明亮面上,笑语嫣然,和蔼可亲,心里却委实五味杂陈。

    等新人入了洞房,酒席散了,宾客尽去,严厉怅然落寞,叫灵犀来朝阳殿陪她喝酒。

    “许久未尝醉意,已忘了是何滋味。”

    “那便痛快醉一场吧。”

    “只怕失态。”

    “孩儿陪着您,不会叫您做出格之事。”

    往事已矣,当忘的则忘。可严厉百般也想不通,为何连欲奴那等贱人都嫁了良人,她这相思之苦却仿佛永无尽头?后她果真喝醉了,也果真发了酒疯。好在灵犀听她吩咐,在她醉前先禁锢她的修为,不然真要惹事。

    宿醉醒来忒过难受,严厉却觉轻松了很多。

    数百年来严厉时常会做梦,梦见凤皇、凤后,梦见天枢、姒檀,梦见南无。此番她醉糊涂了,竟是头一次梦见娑罗,梦见他以白莲花之姿站在九天祥云之上,俯瞰着她。她因此狂喜,竭尽所能却拙手笨脚地为他而舞,然后拉住他倾诉衷肠,求他回心转意,娶她进门。他不置可否,只是对她笑。笑得她嗔恼了,荡漾了,索性压倒他,见不反抗便为所欲为。

    严厉绞尽脑汁也回想不到春梦的细节,却被她身上的痕迹吓了一跳。灵犀把她安顿好便去了,花枝等婢就睡在寝殿外,她倒把自己折腾挺狠,简直无颜见人。

    咳,可见她禁欲太久,饥渴难耐,以至要在梦里发泄个够。

    严厉与衡蓉相处隐忍,日子倒也匆匆而过。

    明亮不欲为尊,储君之位只能落在灵犀身上。灵犀虽有无奈,也欣然接受这个结果。

    这日紫阳宫来人传讯,紫阳宫费时数百年,南无终于聚魂重生了,只是事情有些棘手。严厉正在屋里研究舞道,闻报忙出门,撞见灵犀,遂叫他同行。

    母子与虎力、鹤轩二仙赶到舍身崖。桑寒爱惜羽毛,见严厉来了,忙命众妖闪在两旁。

    舍身崖顶筑了个草窝,里面有枚鸽蛋大小雪白的蛋。严厉开天眼一看,确是南无之胎无疑,只是它尚且是个蠢物,须先凝聚成形,破壳降世,修炼成人,才能记起前尘。

    严厉不由慨叹这离奇天意。又是蛇,又是妖身,难道这厮注定与此有缘?

    “我妖界众生俱受感召,不约而同来朝,足见是大妖凌柯重生,而非你紫阳少君。”

    桑寒一时不敢动武,却显然势在必得。严厉懒得跟他废话,正要把蛋揣进怀里带走,灵犀道:“那一纸合约并非空谈。上次打伤四海龙王,是爹爹有意叫您扬威,如今可不同。您将人带走并无道理,会给爹爹惹麻烦。不如等东华帝君归位,由他来要人,父子至亲,硬来也无妨。”

    严厉可不想再坏了娑罗的事。虎力、鹤轩见她撒手不管,也不敢硬抢,只得悻悻作罢。桑寒把蛋请进修罗殿,仔细养护。严厉常去探视。桑寒自知万万防不住她,索性由她来去。

    这日严厉进殿,见一只白狐蹲在蛋旁。严厉直当这畜生趁人不备来偷嘴,闪过去,捉住它尾巴倒提起来,在它屁股上拍了几下,然后丢出殿去。不多时桑寒抱着那狐进殿道:“此妖名叫李琅邪,神尊可还记得?”严厉方知此狐与她有些渊源。

    当年严厉好心安排李琅邪的父亲在冥府做事,熟料那厮花心风流,勾搭上一只女鬼。李琅邪之母百般挽留不住,怒极杀了这对奸夫□□,自己也因伤重,不久便撒手人寰。李琅邪也就此杳无踪影。

    这事严厉听虞靖絮叨过几句,曾命人各处搜寻,终无所获,不料落在桑寒手中。

    “人妖之后为我妖界不耻。念及琅邪与神尊有些渊源,我这才留它活命。然它修行数百年还是狐身,还不开窍,可见资质平庸。此番正为请问神尊,可否杀了便是?”

    那白狐歪着头,弯月般的眼睛盯着严厉看,放佛在朝她笑。慨叹它身世之苦,严厉道:“分明它是天赋异禀,你眼拙不识罢了。正好我缺个逗闷之物,拿来便是。”

    李琅邪虽还是蠢物,却有几分灵性,或许因是只人妖,身上也并无狐臊之气。严厉喜欢它皮毛滑顺,乖巧温驯,几乎时刻带在身边。

    过不几年南无破壳而出。见是条碧绿碧绿的小蛇,桑寒主动请道:“我虽为尊,那十八路妖王却多有异心,唯恐终有一日来逼宫。饶是大妖凌柯,眼下也无力自保。不如神尊将其带走,等他化人再说。”

    严厉欣然同意,转而跟虎力、鹤轩二仙道:“看当日万妖来朝的架势,你家少君只怕真被邪气侵蚀。且放在我这里,我拿上古神之血助他早日成人。”

    二仙正有此忧,岂会不从。

    此后严厉每天都破费两滴血,琅邪与南无平分。烛武顾虑道:“尊上神体尊贵,须万般珍重,只助少君便是,何必便宜了不相干之人?”

    严厉道:“我欲等琅邪成人收为弟子,它便不是外人。”转而又笑谑:“若化生出一副好皮囊,性子又得我喜欢,我收他进后宫,就更不是外人了。本打算与少君了断,不料他又是这等境遇。他若故情难忘,或许我便一时心软,从了他,也未可知。”

    “难得您竟计划着思春,当真极好。”

    烛武的斗胆玩笑让严厉暗自苦笑几声。曾经沧海,只取一瓢饮。她倒是想着思个旁人的春,奈何管不住自己的心,又不舍痛快了断。然被她思的那个人已死水无波,素不常见,见也无话可谈,怎不叫她呜呼哀哉?

    许是越压抑便越会胡思乱想,随着死劫越来越近,严厉越来越认为,那个匪夷所思的构想就是真的。因此有个人长久霸占着她的视线,而她分毫也不敢表露出疑惑和探究。

    玩笑话不胫而走。

    明亮第一个跑来聒噪:“爹爹万不会回头的样子,母亲何必还执着?您这个打算甚好,甚好。孩儿一百个赞同。其实您何必等?但凡您松个口,府里的门槛还不被人踩烂。”

    “为娘心中有数,你且别多事。”严厉和蔼道。明亮连声应是,却很快众位老神、老仙都来拐弯抹角说亲,就连霄霜都匿形跑来戏弄她道:“你我若传出婚讯,不怕撼不动人。你考虑考虑。”严厉一指将其戳飞,暗自倒如同吃了颗定心丸,狂喜确认了一事。

    灵犀醉心修炼,寒暑不怠,每晚却都抽出时间来给严厉问安。母子俩有事便说事,无事便闲聊几句,或是品茶看书,或是摆弄雅器,十分闲适怡然。数百年来,这已成为他们都不可或缺的习惯。

    因灵犀的眉眼与白莲花极像,性子亦然,严厉看他的时候常常会有错觉,始终都竭力克制着。

    这日严厉一大早便把灵犀唤到跟前,幽怨道:“你兄长自打娶了媳妇,便将老娘我抛之脑后,来请安的次数越来越少,还只待片刻便走。你虽比他心细,会体贴人,到底不如个能暖被窝的男人实在。”

    灵犀稍愣才问:“您……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你老娘我守寡太久,身心都甚为寂寞,欲养几个男宠聊作安慰。”

    “……”

    “你眼光好,擅识人,速去办吧。”

    “……您喜欢何等样人?”

    严厉提前写好了一本册子,上面洋洋洒洒写满字,种种要求无一与娑罗其人近似,甚至截然相反。

    “您这是要放下了?”

    “热脸贴了这么久冷屁股,我也是想开了,世上好男人千千万,我何必在一人身上吊死?不如就学蒙臣豢养后宫,肆意纵情,逍遥痛快。”

    灵犀颦着眉领命而去,操办数年却无果。严厉一再催他,他总是两个字交差:“没有。”明亮听说要替他去办,被他不知怎么说了几句,便再也不提了。

    这日严厉又把灵犀叫来,扶额叹气:“也罢,与其饥渴而死,莫如做个饱死鬼。”

    “您待如何?”

    “渡劫那日我自去梵谷,谁敢跟着我就打断他的腿。出府门算起,一路遇上几个能用的男人,我就带上几个。凭我的姿色,不愁他们不从。”

    灵犀无言以对,许久才道:“我爹若没有断情,得知您如此丧心病狂,自暴自弃,饥不择食,定要坐不住了。奈何他已心如死水,不会如您所愿的。”

    严厉严肃道:“所以我绝非玩笑。”

    灵犀沉默不语,只是淡淡看着严厉。

    严厉干咳一声解释:“你是没经历过,不知何为食髓知味,怎知这寡居之苦。”

    “倒也是。您既这么想,便去这么办吧。”灵犀微微一笑,施施然告退。

    ps:大概还有三千字,下一章真的要结文了。

本站推荐:绝世邪神快穿之花式逆袭男神方案仙帝归来星辰变拒嫁豪门:少奶奶99次出逃执掌风云逆天邪神正义的使命神武帝皇民调局异闻录之勉传

夫君是朵白莲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69书吧只为原作者醉梦凡尘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醉梦凡尘并收藏夫君是朵白莲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