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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月夜庆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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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白天的阅兵,晚上的庆功会就轻松多了。

    陈逸飞说在帅府宴请大小将领,同士兵们分开,以免在容若面前失仪,容若却坚持与三军同乐。

    两人再三争执之后,终于决定在宽敞的,可以容纳全军操练的阅兵场举行庆功会。

    大碗酒,大块肉,大堆的篝火,但是大声说笑的人却还很少。

    士兵们只是小声地议论,默默地饮酒。

    容若气得拍桌子:“我们这是在联欢啊!这是在庆功啊!大家叫起来,跳起来啊!”

    没有人敢吭声,这里是军队,大多数都是粗人,全都不知礼仪,真要放开了,当着这位尊贵公子,还有那位大家闺秀的夫人的面,怎么妥当。

    容若跳起来:“罢罢罢,我带头,给大家唱首歌,把气氛搞起来吧!”

    容公子要唱歌,谁敢不给面子。四周立刻安静下来,隔着远一些的士兵,也立刻被各自的将领管束,不敢随便发出声音。

    容若正好喝了几口酒,有些飘飘然,心境也飞扬起来,望着皓月长天,大声唱了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长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楚要让四方来贺。”

    寂寂长空,深深夜,那彷?反?盼奘?率棵位昙で榈母柙谔斓丶淦?矗?匀欢?唬?て鸺感砗狼椤12感碜持荆??弥谌硕?荨军中也有军歌,但都是兵部钦制的歌,骈四骊六,只是合着规则罢了,普通粗人根本听不懂。哪及得上这一首歌,朗朗上口,仅听人唱来,已觉豪情满溢。

    等到容若唱完了,四周居然一片安静,只有陈逸飞忘形地问:“公子,这首歌叫什么?”

    容若微微一笑,高高举起自己的酒杯,对全军一敬:“精忠报国。”

    四周将领俱动容。

    陈逸飞喃喃道:“精忠报国,精忠报国……”忽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声道:“好一首精忠报国。”

    容若也长笑一声,提高声音,再一次高唱这首歌。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长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现代流行歌,调子简单易学,非常容易让别人跟着哼。容若唱第二遍时,已经有人情不自禁,跟着哼唱起来。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然后,很快,全军都不觉一起唱了起来。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楚要让四方来贺。”

    歌已尽,可是众人因歌声而激扬起来的热血豪情,却似是久久不能平息。

    容若看着气氛总算带动了,非常高兴,凑到陈逸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陈逸飞笑着站起来,吩咐下去,以各营为单位,大家自由地比试腕力、摔跤、刀法、枪术,优胜者,全部到主帐这边来参加决赛。又令所有能唱能跳,或有娱乐大众之长的军士,可以自告奋勇出来,表演节目,全部有赏。

    这个命令发下去,整个气氛就调动起来,到处都是欢叫声,到处都是比试声,欢呼声、叫好声,乱作一团。

    容若开始还在主位上和大家喝酒说笑,兴致来了,挑两首歌唱,后来实在忍不住,索性一个人跳起来,挤到各个营看大家比试去了。

    于是,当两个壮汉在掰腕子正到紧要关头时,四周围观的人堆里忽然冒出一个头,大声喊:“加油啊!多用些劲啊!”

    大家也跟着一起呼喝个好几声,然后忽然有人回过神来,惊叫一声:“容王千岁!”

    众人哗啦一下散开,吓得面青唇白,本来眼前就要赢的某人,吓得猛一哆嗦,自己的手就让人压下了。

    容若被挤得衣服也皱了,头发也乱了,乾笑两声:“大家接着玩,接着玩。”然后在众人怔愕的目光里,光速溜走。

    当两个军士脱了上衣,互相抓着对方,努力要把对手摔倒时,四周围满了观战者,后面的人连挤都挤不进去,忽然有个人,趴着人家的肩膀跳起来:“哇,打得好精彩。”

    然后身旁有人“哇”的一声大叫,被他趴着肩的人猛得跳开,害他一脚没踩稳,直往下跌。

    然后十几个人一起冲向他,想扶他:“容王千岁。”

    容若机灵地往后一跳一缩,他倒是安全躲过冲击,站得稳稳当当,冲过来救他的人,全部收势不住,很自然地十几人一起叠罗汉,躺在地上。

    而两个摔跤的主角也因为过于震惊,而抱在一起,跌倒在地。

    倒是容若本人,因为及时一闪身,站稳了脚步,虽然避过了被十几个人压在肚子下,却被十几人跌倒的灰尘呛得咳嗽不已。

    然后在这些军士弄明白发生什么事之前,他已经陪笑着连说:“大家好好玩。”接着飞一样逃走了。

    容若四周转一圈,回到主帐时,已是发散冠斜,衣服散乱,还丢了一只鞋,外加灰头土脸。

    可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笑咪咪说:“士兵们都玩得这么高兴,做将军的诸位怎么还只乾坐着啊!”

    大家一起瞪着他发愣。

    庆功会开得多了,接待上使高官的酒宴也办得不少,无不是恭敬严肃,一切按照步骤来的,谁曾见过这等不守规矩的贵公子。

    直到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一直坐着的楚韵如眸如秋水,笑如春风,把众人的愕然呆怔悄悄化去,令得大家也不知不觉,轻轻笑了起来。

    没有了压力,没有了规矩,没有了对上位者的恭敬,有的,只是从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快乐。

    王传荣站了起来:“难得今夜如此高兴,我也为大家舞剑助兴吧!”

    众人哄然叫好,连陈逸飞也不再端着主帅的矜持,而用力鼓掌。

    容若更是连声起哄,就差没手舞足蹈。

    楚韵如半带笑颜半带嗔地瞪他一眼,他立刻乖乖走过来,坐到楚韵如身旁。

    楚韵如轻轻抽出手帕,替他擦拭脸上的灰尘。

    容若只觉她呵气如兰,指如白玉,情不自禁,牵了她的手,轻声问:“会不会不习惯?”

    楚韵如是皇后,什么盛席宴会不曾见,但这种几乎是纯男性的聚会,参加的人又大多粗野,不通文墨的大会却是从没见过。

    那些士兵们,高声叫大声喊,将军们兴致起来,也是拎着酒坛喝酒,酒水很直接洒了满胸,抓起猪腿就啃,吃得满脸是油。

    远处还有人打着赤膊比试,对于幼习礼仪的小姐,要接受这一切,实在很辛苦,甚至极可能产生鄙夷或反感的情绪。

    但楚韵如却只淡淡一笑,带点惊叹:“我从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精彩的事,这么多精彩的人。”

    容若心中欢畅,只觉自己所得,实是天地间最最珍贵的至宝,恨不得一把抱住她,好生亲热一番。

    但他终究不敢在人前乱来,只是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只知道,这世上,最精彩的,就是我的夫人。”

    楚韵如瞪他一眼,努力要做出恼怒凶狠的样子,偏是眼波如水,似喜还嗔,看得容若连身子都软了。

    楚韵如恐他在众人面前做出失仪的样子,狠狠一扯他:“别闹了。看,连陈将军也下场了。”

    容若忙向场中望去,想是陈逸飞也被逗起了兴致,居然真的站在中央,用一把刀,封住王传荣和方展锋两人的合力攻击。

    容若眼珠一转,居然一点礼仪也不顾,跳到桌子上大喊:“陈将军接受刀术挑战,有兴趣的快来参加,五人以下的可以组成联队,联手对付陈将军,凡有得胜者,我重重有赏。”

    楚韵如又气又恼:“你胡闹什么,怎能这般轻慢国家重将。”

    哪里知道陈逸飞不知是乘着酒兴,还是意兴已然飞扬,再难遏止,竟然长声大笑:“有胆子就来吧!我又有何惧哉。”

    这声音里绝无不悦之意,倒满是兴奋之情。

    容若更是眼睛闪亮,握住拳头用力往空中挥舞:“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挑战陈将军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对自己有信心的快来吧!无论胜负,保证事后不打击不报复,外加授予全军刀法模范的称号。”

    他大叫大喊,说的话乱七八糟,不过,如此良宵,如此美酒,如此激扬的意气,怎不振起男儿心。

    终于有两个偏将按捺不住,大步走来,还不及施礼说话,陈逸飞已经朗声大笑:“你们一起上吧!”

    刀光暴涨,把他们也卷入刀影之中。

    容若在旁边摩拳擦掌,上窜下跳地叫好,其他将士的注意力也全部被吸引到主帐这边来了。

    结果并不出人意料,四个人很快被击败。不过,大家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绝无一丝一毫的失望沮丧。

    陈逸飞振刀喝道:“还有谁上!”

    “我。”

    “我。”

    “我。”

    “……”

    一时之间,竟有好几个人冒出来。

    陈逸飞长笑声声,刀光一扬,已是逼了过去。

    陈逸飞转眼已胜了好几局,竟是越战越勇。

    开始向他挑战的都是些高级将领,到后来,中级将军,甚至低级的将军也走了出来,在容若的大力怂恿下,最后连普通士兵,也乍着胆子向陈逸飞挑战。

    陈逸飞打得兴起,纵声长笑,声如金石,直穿云空。

    而全军上下,竟也无一人畏惧,众人都是轰然大叫着,给彼此打气鼓劲喝彩,场上的人,拼得痛快淋漓,场下的人,也摩拳擦掌,准备下一个就上去。

    就这样,上来挑战的人,居然没有止歇。

    陈逸飞纵然英雄了得,越战越勇,但长时间打下去,终究不免有些疲态了。

    当他打到第二十一局时,终于因为力竭,而一时疏忽,被人一记刀背敲在手腕上,钢刀脱手了。

    本来的打气呼喝之声忽然一顿,那打得陈逸飞钢刀脱手的士兵也是脸色有些发白,呆站在那儿了。

    陈逸飞刀一脱手,左手神速无比一擒一夺,已把眼前发呆士兵的手上刀夺了过来,一抬手,架在他脖子上。

    四周另外四个抢攻的士兵也是在陈逸飞刀一脱手时,呆了一呆,忘了进击,等回过神来时,也就不敢动了。

    那名士兵脸色苍白,上来挑战,是喝多了酒,被大气氛引得心中豪气激荡,就什么都忘了,也以为自己会尽力一战,然后输掉,没有想到,居然一刀把主帅的刀给敲掉了,这要追究起来……陈逸飞微微一笑,脸上只有欣赏快慰:“面对敌人,绝不可以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哪怕对方的兵刃脱手,在没有剥夺他的战斗力之前,也不可以松懈,明白吗?”

    他慢慢收了刀,眼前的士兵却还有些发呆。

    容若一下跳到场中,指着陈逸飞叫:“犯规,这是比刀,你的刀脱手了,就算输了,抢的刀不算。”然后一把抓住那士兵的手,高高举起:“我宣布,获胜者是……”

    陈逸飞笑道:“张铁石。”

    容若大声说:“获胜者是张铁石。”

    张铁石忘了要高兴,反而怔怔地看着陈逸飞:“我只是一个小兵,将军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容若微笑,拍拍他的肩:“你的将军,可以不知道敌方主将的名字,却绝不会忘了自己属下,任何一员将士的名字。”

    张铁石震了一震,对着陈逸飞拜倒,哽咽着叫了一声:“将军。”竟是说不出话来。

    容若却笑嘻嘻对陈逸飞眨眨眼:“陈将军,这次你可是输了,你的不败名声啊!你的名将名号啊……”说着故意长长叹口气。

    陈逸飞淡然一笑,安然自若,大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败了一仗,却知道了我大楚军中,有这么多刀法精悍,勇气过人的好男儿,实在是太值得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大将军威武!”

    四周众人齐声应和:“大将军威武!”

    张铁石站起来,用尽全力跟着众人一起大喊:“大将军威武!”

    容若无声地退开,微笑着坐下,旁边楚韵如轻轻为他倒满了一杯酒,容若含笑,在一片欢呼声中,一饮而尽。

    昨晚可能喝多了酒,一大早醒来,容若头有些疼。

    不过,面对一早来访的陈逸飞,被他当头一拜,把容若一点宿醉都给吓醒了,慌得双手扶住他:“陈将军,怎么莫名其妙行这么大的礼?”

    “末将来谢公子。”

    容若笑道:“第一,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让你谢的,第二,以后别末将末将了,既然你只是称我为公子,我们就当是私交好了,大家都自在一些。”

    陈逸飞似是已?解了他的性子,立刻改口道:“公子教了逸飞另一种带兵方式,逸飞岂能不谢公子。”

    容若抓抓头:“有吗?我不懂兵法军略,你却是名将,我有什么可以教你的。”

    陈逸飞道:“我素来端凝,带兵严谨,军规整肃,我说的话、发的命令,士卒们可以不打折扣的照办,可是你却可以让士兵们高高兴兴地完成你的命令,甚至可以做得比平常好上许多。我让士兵们敬重我,也畏惧我,可是,公子你却让士兵们喜欢你,想要亲近你。昨天,你借比刀,让我和所有的将士亲近了许多。以往,我是高高在上的主帅,是他们信服的首领,而那时,我是他们的兄长、他们的伙伴、他们的战友。”

    容若乾咳兼乾笑:“我只是碰巧而已,其实完全是你自己的刀法和气度让大家折服。你连胜二十场,以一敌五,你的勇武本领,已经让人折服,被一个小兵击飞了刀,不但不生气,反而认真地教导他,反而真心为所有敢于挑战你的人高兴,你自己的胸襟让他们感动,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逸飞看着容若,半晌不说话。

    以前他也只以为容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不识事情轻重缓急,只会胡闹,给国家拖后腿的人,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现在隐隐觉得,容若其实只是天生有一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天大的事情,也可以说得云淡风轻的本事罢了。

    他想了想,才道:“如果有一支军队由公子来全权管理训练,那么,也许我们可以看到一支最特别的军队。”

    容若笑笑:“说起军队,我倒想起一件事,昨天我阅兵时,看到军队闻鼓变队,不同的鼓声,可以传达不同的命令,那样的话,即使是在最混乱的战场上,也可以指挥全局,让全部的军队听到不同的鼓声,就知道主将的意志,对不对?”

    陈逸飞点点头:“确实如此。”

    “鼓声可以传递的信息,应该是比较简单的,复杂一些的传不了,那么,在战场上就很难如臂使指,有的时候,不易遥控大局,也不容易和在远处的另一战团的友军取得正确的联系,以便协同合作,对吗?”

    陈逸飞叹息一声:“这确实是一件憾事。”

    容若笑笑:“我小时候,喜欢玩游戏,喜欢用不同的长短快慢的敲击,表达各种意思,渐渐可以把各种复杂的信息,借这种敲击表达出来。如果,可以把这运用到战鼓中,通晓全军的话……”

    陈逸飞眼前一亮:“公子真的可以把所有复杂的内容都用敲击表达出来。”

    容若微笑,从桌上拿了一支毛笔,用笔杆对着自己的茶碗敲击起来,时快时慢,口中慢慢解释着。

    他用的是现代摩尔斯电码的原理,用发电报的方式以敲击发送信息。陈逸飞初时听得将信将疑,渐渐目中光芒闪烁,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两人一说就说了足足半日,容若说得口乾舌燥,陈逸飞犹自不觉时日之将过。

    倒是一旁楚韵如看得心疼,屡次三番递茶上来,最后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陈逸飞这才醒觉,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虽意犹未尽,却也禁不起皇后娘娘恼怒的眼神瞪过来,急忙起身:“公子这些奇妙的鼓点实在太有趣了,只是时候不早了,公子还要休息,等明日再来向公子请教。”

    容若点点头:“好,我还有一个想法。一般的鼓语,天下人都知道,楚军击鼓,而秦军亦知进退。所以,这些复杂的鼓点,如果真的可以运用在战场上,最好能做到保密,密码只有在秘密不外泄的时候,才有真正的威力,才可以传递足以让敌军措手不及的信息,所以将来应该选择少数优秀忠诚的军士,学习这种鼓点,然后把他们分插到军队的各个主营。作战的时候,这些人应该受到保护,他们的工作就是通讯,就是在第一时间传递信息。而一道信息,有的时候,是可以扭转整个战局的。而这些人对于鼓点的秘密,必须竭力保守,不告诉任何人,其中有任何人战死,或出了其他意外,就要立刻再增补一个,务使这种密码可以解得开,但绝对传不出去。”

    陈逸飞面露深思之色,叹道:“公子的想法,的确闻所未闻,但实在思虑周全。逸飞就按照公子的意思办,而且先在我军中试用,将来可以推行全国。”

    容若含笑点头:“可以集全国才士之力,研究更多的密码、鼓点、旗语,还有外人看了以为是普通信件,却可以包含各种信息的密语方式,在这个到处是各国内奸、暗探的战乱时代,也许会有很大帮助。”

    陈逸飞心悦诚服:“还是公子想得周到。”

    容若想想又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问将军。上次为了掩护我,军中有将士牺牲了吧?”

    陈逸飞见他昨日没问,以为他不是很在乎,没想到,阅兵阅过,庆功庆过,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之后,他再问出来,不觉一愣。

    容若低声解释:“昨日白天要阅兵,晚上要庆功,白天要振奋士气,晚上要大家笑在一起,所以我不敢问,我怕真切地知道有人为我而死之后,心情太沉重,无法微笑着鼓励全军,激励将士,所以我只能懦弱地等到现在。”

    陈逸飞迟疑了一下,才说:“有二十二人,没有回来,生死不知。”

    容若悲伤地笑一笑,心中有针扎一般的疼,虽然已经料到,但亲口听到陈逸飞证实,有二十多个鲜活的生命因他而死,终究让他心痛至极。

    陈逸飞见他表情悲伤,心中感动,只觉无论如何,以他的身分,能这样看重爱惜士卒的性命,实在是全军之福。

    容若犹自摇头叹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战争,一定要死亡和杀戮呢?”

    陈逸飞振声道:“公子不必太难过了,男子汉大丈夫,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为国捐躯,正是死得其所,这笔帐应该记在秦狗的身上。”

    容若唇边掠起一缕苦笑:“秦人又何尝不是天天说,男子汉大丈夫,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为国捐躯,正是死得其所,这笔帐应该记在楚贼的身上。”

    陈逸飞一怔,没料到容若竟会站在秦人的立场上说话,但回思这句话,却觉得回味无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容若长长叹息一声:“其实国与国之间的征战,又何尝有什么是非对错,正义或非正义,战争带来的,从来只有死亡,所谓谁善谁恶,只不过是看最终胜利者是谁来决定的。”

    他心里难过,又不肯让自己就这么沉湎于自卑自怜,猛一摇头,似要甩掉满心忧烦:“将军有什么事要忙,就先去吧!不过,我也有些事想做,希望可以拨几个人给我,带我到各营去转转看看。对了,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叫什么高级将领,只要几个小队长,甚至小兵就行了。”

    陈逸飞点头告辞,退出去之后,到了正厅召来下属安排人去陪伴容若。

    正好宋远书也在,听了这话,眉头微皱:“将军就这样让他随便出入军营?”

    陈逸飞淡淡道:“难道我可以阻止吗?”

    宋远书沉默了一下,才道:“昨日白天,他得到了军士的尊敬与感激,昨日晚上,他得到了将士的忠诚和亲近,他可以轻易和人打成一团,溶成一片,让人很自然地把他当成伙伴。以前,为了命令,大家可以为他舍命,现在,没有命令,也会有人甘心为他舍命。”

    陈逸飞叹道:“确实如此,他真是太让人惊奇了,我忍不住想,如果有一支军队,全权交由他来教导管理,最后不知道会出现一支怎样让人惊奇的军队。”

    宋远书目光深沉:“今日你想的是一支军队,那么明天,你会不会想,如果有一个国家,全权由他管理,不受半点掣肘,将来会变成怎么样的国家?”

    陈逸飞目光一凛:“宋大人什么意思?”

    宋远书叹道:“陈将军,我无疑你之心,你我都受摄政王重恩,断无负义之理。只是我很担心,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我这般。那人就算胸无野心,不在意权位,他的存在、他的名份,已经是很大的障碍,如果他平庸无能倒也罢了,偏他在胡作非为之外,又似乎有许多奇妙的本事。将来无论他是否有心,无论摄政王是否有意,总是一项隐忧。”

    陈逸飞望着他,徐徐道:“宋大人,摄政王也好,容公子也罢,再加上你和我,可以是王爷,是君主,是将军,是大使,但是在这一切之上,不要忘记,我们都是楚国人。”

    宋远书微微一震。

    陈逸飞一字一顿:“在一切的权位、利益、富贵、信念之上,还有一个大楚国,是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共同保护的。以后,在你想着容公子和摄政王之分时,想着我们到底忠于谁时,请永远不要忘记,我们最应该忠于的,是楚国。”

    宋远书如被当胸打了一拳一般,退后一步,脸色一阵苍白,却又对着陈逸飞深深施礼,字字清晰地道:“多谢将军提点,下官必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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