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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肆:番外。七月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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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七月十五鬼节生的小鬼

    两颗小虎牙是我最美丽的纹身

    梦里回到了以前,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听话的站在他的身后,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笑。

    和煦的暖风,无规则的白色柳絮。然后站了很久,他转过身体,把她推开。

    她光滑的皮肤再次接触到他的手,不同于以前,不再温暖,很用力,这让她疼,她看他的脸,怎么也看不清楚,于是拣起路边一块带着韧尖的碎玻璃,轻轻的一下,就刺穿了他的胸膛,天空变成暗红色。她开心的笑了。

    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虽然是狰狞。

    七月睁开眼,脑子里是一个人满满的名字。

    是个噩梦,七月想,她记得梦的最后一直在笑,醒来却看见潮湿的枕巾,原来笑着哭最痛。

    打开窗户,天空蒙蒙亮,边缘的一角已经变的清澈。深呼吸,摇摇头,却始终有那个梦里的名字。

    七月没有办法,只能点支烟,屋里顿时没有了晨曦的新意,她闻到辛辣呛鼻的味道,然后肆意的让它们过滤到肺里。一股强烈的快感。

    她下床打了一杯白水,仰起头大口的喝下去。聚拢,倾斜,坍塌,然后下沉,她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在悲伤。

    对于情绪,七月丧失了分辨的能力。

    七月总是会想起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犹如数学一样缜密。先是点点滴滴,然后汇成河,内心的深处有一道坝,总是不定期溃烂。于是那些本已经被埋葬的暗涌就会灌溉到身体的每个部位,皮肤的表层渗出潮湿。有一股糜烂的味道。

    比如这个完全不知所措的早晨。

    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一首彼此都喜欢的歌,电视里男主角的一句话,车窗外带过的一抹场景。在一个时间里以爆发的形式集体出现。给予她安安静静的崩溃。

    一个名字的代号。一张模模糊糊的脸。都会让她停止。无论在做什么,洗一件衣服,打一篇稿,画画,走很长很长的路,喝酒,或者正在点燃一根烟。都敌不过这一闪的念头。

    一年还是几年,一天还是几天。就好象冬去春归换季的群鸟,永远有循环。

    七月看着镜子,里面是另一个自己,却好象并没有现实中的她那样烦恼。表情安静和懒散,就好象那条长时间不说话的舌头,嘴唇上斜搭着一支烟,破坏了整张精致的脸。

    她扎起头发,然后撒下来,看了看,又扎起来,还是有些失望,于是又披撒着,终于懊恼,转过头问他到底怎么样才好看,正要说话,才看见自己空旷的屋子,安静的就好象没有人来过,她悄悄的把头发束起来,低头的时候,被烟圈刺红了眼。

    早晨不吃饭,支起画板,为一副画上色,一个女人,半面精扮,另一半被头发遮掩,于是露出一只眼炯炯的亮。这只眼睛她画了一个晚上,不断的擦拭,不断的修补,以致于完成的时候她突然有一种想看她另一只眼睛的冲动。那种冲动让她兴奋到无法安定,于是这样的画,已经遮住了几面墙壁。

    七月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他善良的笑容。

    七月总是告诉自己,那真的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邂逅,简单的相识而后发誓厮守,不奇怪的承诺和恋爱的所有步骤。没有离奇经过,也没有刻骨铭心的劫。

    他给了七月温暖,理所当然还会有寒冷,唯一让七月惊讶的是,这场寒冷,竟然带给了她如此漫长的颤栗。

    调料笔停在半空,眼神空洞的望着画,直到清醒,才发现只涂了局部。

    七月收了工具,下楼。

    分手的前一段时间,他在另一个城市,她有所预知。于是乘一列车赶去,下火车的时候这个城市在下雨,夏至还没有到,却仍旧感到寒冷,七月给他打电话,和猜测的一样,听到他的愤怒,于是关掉手机。

    凌乱的车站广场,汽车刺眼的远灯。夜刚至忙碌。身边有许多人踏着泥泞的路回家。她找到一个偏僻的旅馆住下。一台电视机,暗黄色的灯,白床单。

    第二天下午,七月买了回程的票。

    那个夜晚他终于还是找到了她,带她去吃了一碗牛肉面,他喝了一杯啤酒,七月强忍着自己的委屈没有哭,迅速的把面吃完,然后擦擦嘴角,给了他满满的微笑,他仍旧在怨她的任性,指责她的唐突,但还是还给了她拥抱。

    七月轻轻的抓着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很凉,拥抱也过于生硬,但七月仍旧温暖,她只为了见他一面,并且不对他讲述内心作祟的不安。

    火车开动的时候,七月认真的冲他摆手,认真的说再见,直到被不同的场景带走。

    就是这年夏天,他有了别的女人。

    七月坐在一家面馆,之前行走的过程中冻伤了手,因为曾经在手臂留下的疤痕,于是在零下的温度里会带来针刺的疼。

    她看见冒着热气的面,还没有想好去哪里。

    有的时候她要寒冷,有的时候要温暖。

    服务生把面端上来的时候,七月看见他在对面坐着,七月对服务生说,给他来一杯啤酒,然后她笑着,服务生惊讶的站在一旁,闷闷的问她,请问给谁?

    她终于清醒,说,对不起,给我来一杯啤酒。

    七月清楚的想起那年夏天她孤注一掷的病态,不停的给他打电话,不停的穿梭于两座城市之间,表情仓促,像一个迷路的信徒。七月知道他的心情,也知道她的新女人,但仍旧想念,仍旧记得他曾经给予的温暖,这样的感觉,会使后背的皮肤沁出一曾细汗,头皮也会发麻,她不断的想起,不断的想起,无力抵抗,四肢冰冷,没有力气。

    七月发疯的想见他一面,没有企图,也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即便他已经不爱,并且同时剥夺了她曾经拥有的权利,她不能再对着他笑,不能再拥抱他,不能在午夜的时候转过头看见他熟睡的轮廓。却仍旧觉得他在,很远的地方,或者咫尺,七月知道这已经是一场幻觉,但是她需要它在。

    她对他的拥抱上瘾,犹如冰毒,无论罂粟还是成型的冰色,都那样鲜艳而晶莹,她必须时刻拥有,否则生不如死,她要那一瞬间的天堂。只有他能给。

    最终还是没有见到。为了躲避,他仿佛人间蒸发。

    出了面馆,外面依旧是天寒地冻,地上还残存着不久前的雪,踩上去已经没有刚覆盖时候那样清脆做响的声音。

    每踩上一步,就会有一片安静的坍塌,七月好象看到了自己的尊严,一个人站在街上笑了。

    捧起手,没有带手套,看了看红色的伤疤,哈了一口气。

    之后,便是遗忘,七月对自己说。

    爱情,只是一场放逐。不停歇的进行,彼此寻找慰籍,然后义无返顾的擦肩而过,一瞬间,一刻钟,一年,十年,一生,终究逃脱不了那一道裂痕,隔阂之后,被遗忘,被抛弃,才能继续下去,却会有很少的一些人,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再等着他回来,有的时候会怕他迷路,有的时候又担心他的生活,于是用自己的身体做成灯,希望能够成为方向,即便他并不自知,即便会牺牲,在所不惜。

    七月就是其中一个,但她不想那样做,因为会疼。

    遗忘的开始是忙碌和变故,她做许多事情,接受所有不幸的安排和变更,承受最大的打击和绝望,用清淡的表情去应付和解决。

    唯一的缺点,便是不能停下来。一旦静止,功亏一篑。

    而后是睡眠,用大量的睡眠来麻痹思想,什么也不去做,没有白天和黑夜,总是闭着双眼,梦如过画,一张一张安静的掀过,却总是让她在午夜的时候突然睁开双眼,眉头紧锁。七月如此清醒的记得,梦里的他。

    最后,就只剩下堕落。

    酒精,烟,霓红,男人,所有给予短暂温暖的东西全部被她收敛。七月终于体会到成长的印记,不动声色贴上一柱创伤,等到在意,已经血流成河。

    糜烂的生活似乎更让七月清醒,她碰到许多漂亮而义气的男人,要给她正常安定的未来,却仍旧不能抓住她虚幻的心。

    安静,微笑,放纵,沉醉,她终于不用再被谁驾御,自由的挥霍所有的感情,她可以在夜晚看到旁边的肩膀,虽然不再温暖,却仍旧依靠过去。等到天亮的时候,扬着头离开。

    七月没有表情的看着那些男人为了她难过的流泪,他们都说过爱她,要给一切,要为她牺牲,她的内心却始终没有起伏,轻轻的坐上车离去,不肯回头。

    她在厕所用刀片为自己的手腕上刻下两道疤,肉和血脱离身体裸露在空气里,她安静的看着,就如同看着一朵红色开放的花。

    这是她最好的纹身,就如同她嘴角的那两颗虎牙。

    这也是她最好的排遣,用一种疼痛覆盖另一种疼痛。

    七月告诉自己,她终于长大了,能够控制好每一场崩溃。

    又在寒冷中走了很远的路,用填饱的肚子来对抗思想。北风把额前的头发吹的很乱,脑子有些木,过电影般闪去许多男人名字,他们对七月微笑,哭泣,承诺,沉沦。握着七月的手,再胆怯的松开,却让她觉得没有意义。

    然后定格,还是他。

    路过一个古董市场,寥寥的人和摊位,七月看见一个落满灰尘的绣包,然后蹲了下来。她看见锈包上有一个女人,抱着琵琶淡淡微笑。边上有两行字。

    一半与君笑,

    一半泪千行。

    卖古董的老人开了一个荒唐的价格,他说,锈包上的女人叫荷花,弹曲的时候,她爱的男人就在她的身边,却正在和别的女人喝酒。荷花弹完琵琶之后就上吊了,所以珍贵。

    七月点头,轻轻的擦拭上面的灰尘,而后付钱。

    离开古董街,她仍旧不知道要去哪里,手里握着绣包,只能往前走。

    并不是一个晴朗的冬日,却在黄昏的时候看见了落日,半面天都被染成了金黄,缓慢而刺眼的节奏,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突然累了,打车到火车站,买了一张向北的车票。

    他的城市在下雪。

    七月在一个广场的饭店里吃了一顿饭,又一天唯一的一顿饭,一下火车,她就开始觉得饿,那种感觉控制不住,疯狂的进食和喝酒,第六瓶啤酒的时候终于有服务员开始按捺不住,七月说,请再来碗面,我很清醒,但是饿。

    所有和他经历过的街道,广场,或者只是一起问过时间的一个蛋糕店,她又走了一遍,她试图再次寻找曾经一起走路时候听的那首歌曲,那首在喧嚣夜晚商场促销时候放的庸俗歌曲,她不喜欢,但他陪她听过。

    她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和他喝酒时的味道一样,她的所有细节里,都有他。

    这就是一场战争,七月对自己说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联系过,没有再和他说过话,这是一个人的挣扎,七月仍旧清楚他现在所有的生活,曾经在溃败的午夜里发给他短信,但结果总是七月难过。

    他的平淡,或者冷漠,让她发狂。她只能隐藏了自己,*,悲伤,倾诉,承诺,等待,坚持,全部转化为沉默,就像七月最终的生活,没人能看见。

    七月知道,所有的担心和想念都不是来自他的,他比她坚强,更有让人绝望的理性,不冲动,不冒险,不悲伤。

    她不能像他忘了她一样忘了他,这是一个病态的造句。

    只剩下一个念想,希望自己的沉默会让他在孤独的时候突然想起,她希望他能给她剩下一点东西,哪怕是心疼。

    七月想,这场战争她再也输不起了,因为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七月在一个小区的长椅上坐到生病。

    她用手擦掉长椅上覆盖的雪,然后坐了下来,所有的缝隙都夹杂着寒冷,肩膀上瞬间就变成了白色,她来不及拍。手里还有绣包。

    从黄昏到夜色,她安静的看着小区里来来往往的人,开始的时候是不得不买菜的老人,小区空空旷旷,直到夜幕降临,终于喧哗,放学的孩子和下班的大人,冒着雪,神情忙碌却目的明确。

    他就住在这里。她没有看到他。

    七月已经开始感觉到僵硬的腿,她困了,想睡觉,并且想念那张只有她自己的床,却又被迫的去站立,艰难的起身,终于大脑不再有命令,身体倒了下去。

    头发上的雪落了下来,眼泪那么不争气,离开了温暖的眼眶,然后在脸上结下了大片晶莹的冰霜。

    亲爱的,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亲爱的,你知道么,我有多么的想念你。

    可是你不回来了。

    七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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